林臻轻靠在木椅上,长长的头发坠地,瞥了一眼墨离,薄唇微启。
墨离伏案执笔,一手娟秀的梅花小篆跃然纸上。
那日墨离刚出了房门,书生便接着写自己的文章,却误将鱼缸当作了笔洗,等他回过神来,鱼缸中已是黑漆漆一片。
“遭了!”
书生惊呼,他还记得老板的交代,不能让墨迹污了鱼儿。
急急忙的舀来了清水,将这白色锦鲤捞了出来,放进了清水中,却见锦鲤鱼尾处染了丝墨迹,轻声哀叹。
“哎,都怪我,好生生的一无暇鱼儿,被我毁了,罢了,我必不弃你!”
书生柔声安慰,那鱼儿似乎听懂了他的话语,摆尾跃起,激起层层波澜。
夜深了,书生熄灯睡去。不消一会儿,便入了梦中,一夜好眠。
晨光熹微,书生支身坐起,回忆梦中幻境,似有一名白衣女子与自己说着那不相弃的话儿。
“小鱼儿,是你吗?”书生转头望向床边鱼缸“你放心吧,我定不食言”
锦鲤在缸中打着圈儿的游着,似乎很是高兴。
书生见此情形轻笑出声,收拾收拾行李,便匆忙离去了。好在鱼儿不耐阳光,躲在了阴影处,不然这老板问起,怕是自己不好交代了。
出了客栈大门,车夫已在门外等候,搀扶着书生上了牛车,扬鞭远去。
牛车行了大半日,书生掀起了帘子,终于看见了不远处大大的“驿”字,低头与鱼儿说到:“我们今日便在这里休息吧!”
车夫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隔着帘子调笑书生。
“你这书生可真有趣,居然和一条鱼聊天。”
“先生见笑了。”
书生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并未因车夫嘲笑而恼怒,伴着阵阵轻咳,走进了驿馆中。
夜里,书生又梦见了昨日那名女子。
“小女子白锦,这相有礼了”
女子自桥头来,莲步轻移,搅动了这番白雾,微福身,向着书生见了一礼。
白锦如她名字一般,白色锦衣坠地,手挽白纱,亭亭玉立,书生看着眼前女子,有些呆楞,待转过神来,见女子并未起身,脸一路红到了耳根,急忙抬手虚扶。
“姑娘快快请起,小生王榭,多有冒犯,望姑娘见谅。”
“不碍事,王公子可是要进京赶考?”
“是的,小生虽说才疏学浅,亦想上京搏一搏,已慰父母在天之灵。”
“公子谦虚了,小女子观公子风华绝代,必得金榜提名。”
“借姑娘吉言,敢问姑娘,你我昨日可曾于梦中见过?”
白锦闻言嘴唇微翘,未曾回答,而是将王榭引至一竹林中。
竹林中置有一案,案上摆放着一把筝。
白锦跟着墨离已有些时日,自然是会一些的。
“青砖黛瓦,故景如旧。草木无情,不解凡忧。”
这是墨离最喜欢的一首曲子,经常在庭中弹唱。白锦耳濡目染,这会儿便也弹唱了起来。
“这曲子听起来好生悲壮,姑娘是在哪里闻得,似不是我朝的曲子。”一曲终了,王榭出生询问,此曲仿佛在说一介白衣颠覆朝廷之事,曲中初时阴谋诡算,后又气势磅礴,若传了出去,怕是不妥。
白锦疑惑的看着眼前皱眉的书生,有些不解。
“先生可是觉得小女子琴艺欠佳?”
“非也,只是这琴曲涉及到了朝廷,姑娘切莫再于人前弹起。”
白锦闻言恍然大悟,心想自己这番报了恩,得回去把这事儿与墨离说一声。
她以前出过一次客栈,却被渔人抓住。幸得年幼的书生将其救起,才逃脱了去。白锦心想,不知这书生可还记得曾救起的小鱼儿。罢了,不管他是否记着,这救命之恩自己是一定要报的。
回过神来,便与书生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
就这样,两人每夜于梦中相会,情愫渐生。王榭爱慕着白锦的温婉贤淑,白锦痴迷于书生的满腹经纶,却都未曾捅破那层朦胧面纱。
牛车行了好些时日,终于到了京城。年关将至,京城城门日日热闹非常,外来进城采办的牛车络绎不绝。
因着明年便是三年一期的春闱大试,进城的人中还零星夹杂着几个儒生。
二月初八便是大考之期,外地的士子们一般都是前一年的秋天就到了京城,一是方便四下结交,二是为了调整好状态,已应对那三日大考。
已近考期,又是年关,京中客栈几乎都住满了人。眼下已经是十一月末,现在才堪堪赶到的士子多半家中已有打点,王榭便是如此,他在出发之前族长便托了人照看他一二。
北方多寒冷,王榭被冷风刺激,咳得更加厉害了些。他紧裹着斗篷在屋中踏步,虽说有炭盆,王榭却受不了那烟火之气,也就只能冷着了。
手脚稍微暖和了些,王榭才盖着厚重的被子沉沉睡去。刚进入梦中,便听见白锦一声娇叱。
“公子今天来得有些迟了,可让妾身好等。”
王榭有些歉意的说到:“近日有些寒,身体暖和了些方才入睡。”
白锦急忙上前,紧蹙着眉头出声询问:“公子可是不适?”
“无碍,只是有些咳,并非什么大事,你别担心。”见白锦如此为自己担忧,王榭满心感动,忙宽慰到。
白锦闻言便放下了心,见王榭神色有些忧郁,以为是担心春闱之事,便想逗他开心些。
“公子才高八斗,可能回答上妾身个问题?”白锦狡黠一笑“这世间物分阴阳,草木亦有公母之分,公子可知哪个是公树,哪个是母树?”
王榭这一下被问呆了,好奇询问:“望锦姐儿指教。”
白锦掩嘴轻笑。
“呵呵,那公树便是松树,母树便是梅树。”
白锦说完便径自笑了起来,想起以前墨离给它们说起时,也是逗得满园欢笑,这一别数月,虽有公子相伴,却也有些想念。心想此番事了,自己便回去好好陪着墨离。
收起了那些思绪,转头道:“科考在即,公子放宽心好好应试,以公子才学,最少也在三甲之列。”
王榭淡淡一笑:“天下有才之人数不胜数,小生可不敢如此狂妄自大。”
王榭说到这里,神色又有一些凝重。
“更何况,小生这身体……哎!”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刚舒展开的眉心再次聚在了一起。
白锦见他这样,眼神有些犹豫,低头苦丝了一会儿,似乎在做什么艰难决定。
不消一会儿,便坚定的抬起了头对王榭说:“公子不必忧心,妾身学过些制药之法,不出十日,定保公子无恙。”
“你说的可真?”王榭猛然站起握住了白锦的手臂。他最担心的便是自己熬不过那三日的大考,这一下,听闻有治愈之法,怎能不高兴?
白锦重重的点了下头,脸却烧了起来。王榭见状也知是自己孟浪,尴尬的放开了白锦,无措的蹂躏着手中折扇。
“咳咳,锦姐儿,这个,我……”王榭不知该如何解释,结结巴巴似有话说不出口。
他是心悦白锦的,想要问她可愿嫁给自己,可是看着面前白锦,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白锦见他这样,微微一笑,把刚才的事抛到了一边,便和王榭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日出东方,白锦看着王榭慢慢消散的身影,一滴清泪划过了脸庞,哽咽的说到:“墨离,对不住了,我怕是不能再回去见你了。”
王榭并未看见此番情形,睁了眼走向鱼缸。深情的望着缸中白锦,柔柔的说。
“锦姐儿,吾心悦你,你可知?”
缸中鱼儿洁白的鳞上透出了些红,一甩尾溅了王榭一脸水珠,却欢快的在水中摇曳。
王榭见她这般模样,也知她心意,高兴得抱起鱼缸转了两圈,眼中都透着喜悦,激动的说到:“锦姐儿,待放榜后,我便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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