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姓李,新兵老兵都这么叫他,可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老李并不太老,五十上下,中等身材,略显干瘦,一张长脸真配得上苏小妹的那句“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未流到腮边”,满脸褶子宛如沟渠密布。
老李不光脸长,还长着一个“地包天”的下巴,乍一看神似台湾艺人陈为民,只是年纪更大些。
老李嗜烟,且烟瘾极大,每每见他总是烟不离手,若是手上有活儿,烟便叼在嘴里。因常年吸烟,夹烟的两根手指已被熏黄,还带着一身呛人的烟味儿。高兴起来,张嘴一乐,满嘴的大黄牙。
老李是不是大同人不清楚,但肯定是山西人。这一点可以从他那一口带着醋味儿的地道山西话以及晋商特有的“九毛九”小抠门里得到印证。
老李频繁出入于部队大院,其主要任务就是给这里的人照相片或送相片。
老李一般会选择在节假日或午休时间出现。
老李每次出现时,身上总是背着包,肩上挎着相机,手里拿着些相片,嘴里叼着烟。由于大院里的新兵老兵,没有不认识他的,故而他过门岗入营连畅通无阻如入无人之境。并且一旦他驻足停留于某处,不多时便会围拢上来一大堆照相和取相的战士们,那场面好似明星登场粉丝簇拥。
老李的脑子特灵光。
老李总能知道何时何地何人需要他去照相。如新兵入伍、下连授衔、中秋端午、春节元旦、立功授奖、老兵退伍,又或者春暖花开、换季换装、靶场打靶、实弹投掷,甚至山下驻训野营拉练,无论在哪里,只要你能想到照相的老李,老李就会神奇出现。
老李每年跑得最勤的时候,就是新兵刚入伍那会儿。这帮刚穿上军装才进入军营的新兵蛋子,哪个不想美美地照上几张军装照夹在书信里寄回家报个平安或是邮给自己的心上人嘚瑟下?!但那个年头,社会上还没有可以拍照的智能手机,连相机也是个稀罕物,况且是在军营里。所以照相这事儿,只能找老李,因为能进入部队大院里照相的人并没有第二个。
老李不仅能自由出入我们这个团大院,在我当兵第二年因考学去旅教导队集训时,赫然发现旅部大院里也有他的身影。由此看来,老李的身份背景不简单,起码得有个团级或旅级首长的亲戚,又或者他本人就是个转业军官也未可知,关于这一点老李从没透露分毫,我们也无从知晓。不管是有什么背景,大同周边的部队那么多,给战士们照相这个生意可算得上是一片“蓝海”啊,老李这些年赚大发了!
老李为了迎合我们不断提高的审美,他还与时俱进地对自己的拍照技术进行了创新求变。比如为了掩盖照相人面部的不足之处,达到美化效果,老李用“加柔”技术来处理。比如有些战士想在一张照片上出现两个自己,犹如孪生兄弟合影,老李用“二次成像”技术来处理。还有些战士想拍出充满文艺气息的“艺术照”,老李便从外面带了许多道具进来,像什么吉它,手风琴,海魂衫之类。
老李还很会就地取材,比如武器,刺刀,水壶,甚至叠好的被子,都是他的摄影道具。为了拍出各种不同的效果,老李还经常把我们带到靶场附近的草丛里,四百米的障碍场上,就连营房、菜地、白杨树也不放过,可以说为了照相当年在这个部队大院里处处都留下了我们的身影,当然还有老李的身影。
老李的照相技术虽谈不上大师级,但满足我们小小的虚荣心还是绰绰有余的。
老李洗出来的照片,往往都是塑封过的,这样便于长期保存。但塑封过的照片,每张得另外加收一块钱,要是照片多,累积起来钱也不少,为此我们经常与他讨价还价,但最终总是以失败告终,山西人的“九毛九”特性此时在老李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老李还有一个赚钱的招儿,那就是预先拍好一些部队首长的照片或者大院里的标志性景观,等到每年老兵退伍时,当成明信片来卖。比如G团长在师战术场三号高地上的那张有名的训练照,就被他冲洗出无数张卖了出去,以至团里的战士几乎人手一张。
老李除了照相,有时也会架不住新兵的央求而替他们去大院外面捎买些东西,这是他古道热肠的一面。
老李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部队里照相的,我们不知道,问班长他们也不知道。反正我在部队里照的第一张相和最后一张相都是老李给照的。班长说,他也是。
老李不光给战士们照相,也给军官照,连里营里团里的军官们,他都给照过。不过给军官照相,他有一个原则就是从不收费,这一点倒是不大像他平时“九毛九”的作风。
老李,究竟何许人也?
老李,神秘的老李!谜一样的男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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