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辛苦了一周,特别疲困。天也不作美,灰蒙蒙的,夹着尘土,不宜外出。在家里闲坐,隔一会儿就发迷,身不由己,进入梦乡。
又梦见了老家,梦见我小时候的村庄,也梦见了一些逝去的人,惊醒时,颇感凄凉,眼睛湿润了。在梦里,我从村子东南角的涝池边走过,哪一方池水,青莹莹的,静静的躺着,昔日喧嚣的蛙鸣也悄然,水波无声的荡漾开。池边是一片麦地,无边无际,似已青黄,四野寂静,没有翻飞的鸟雀,没有耕作的乡亲,似一副凝固的电影画面。我惶恐的走着,忽然下起了雨,眼前就是村里的大场,光秃秃,平展展,有足球场大小。一时间,水雾茫茫,雨点落下,砸出一个个水泡,溅起一朵朵水花。村里各个角落的水奔流而出,汇成一股股湍急的水流,直扑涝池。
大场南面,是一排院落,与村子的主体部分隔着宽阔的大场,院门朝北,开门就是大场,显得有些孤单,住着约十余户人家,一律的青瓦房,黄土墙。东边有一条土路,路边耸立着几株粗大的桑树和皂角树,西边,也有一条土路,路旁是一排挺拔的白杨树,南边是一条更宽一些的土路,有灌溉渠相伴,位于这些人家的后墙外,渠畔是高大的槐树,当年为了西北大地的绿化,我们,当时村里的孩子,都曾经攀折过这些树枝,剥下槐树籽,上缴学校,完成任务。
梦中,那些院子,默默的在雨中站着,我一家家走过,却没有人,偶尔扑棱棱冲出一只大鸟,呱呱的叫着,吓我一跳,它转身飞向树梢。其实这些院子在四十年前左右就因地势低,地下水上升而搬迁了,早已是一片庄稼地了。那些桑树,皂角树,白杨树,槐树也早已不在了,连空旷的大场也消失了。
忽然走到了我十岁之前的老屋,我们十几口人住在里面,虽然我们已被分开另过。门前有几棵柿子树,满地都是被雨打落的的柿子花,一地金黄,还有一座茅草屋,那是二叔家的柴草房,冬天,当冰雪覆盖时,总会垂下长长的冰凌,如一排长剑倒立,泛着森森寒光。一进头门,左手两间偏厦房,右手一间很简陋的厨房,这是我小时候的家。房子都是土墙,风吹雨打,早已千疮百孔,顶棚上放着粮食,老鼠晚上就在上面吱吱乱响。一只小猫,“喵”的一声,从立柜下窜出,在我脚前蹲住,一双圆亮的眼睛盯着我,几根胡须抖动着,想起来了,这只猫也是我童年时最好的朋友,带给我许多的欢乐,它不是误食中毒的耗子死去了?又复活了?我又惊又喜,刚想伸手去抱,画面消失了。
想找我的邻居,他们的门都紧闭着,黑色的门,让我压抑,人呢?村道泥泞不堪,我艰难跋涉,心却更急,我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似一只失群的麻雀,没头没脑的乱撞,却找不见曾经的伙伴。雨歇了,空气中弥漫着水汽,草木青的发亮。我窜到村后面的高台上,下面又是一排院子,这些院子都有几孔窑洞,站在高台,可以将院里尽收眼底,依然空荡荡的,也听不到鸡犬声。高台上草丛里,一颗颗水珠饱满圆润,蹲下身,我惊喜万分,满地的地软,如黑色的蝴蝶,遍地都是,拾回家,母亲会烙成菜盒子,咬一口,在我童年意识里,这就是山珍海味,满嘴余香。我火急火燎的捡拾起来,唯恐被别人抢去。一会儿,突然醒悟,就我一个人,并没有人和我抢,这都是我的。这是怎样的落寞呀!又是何等的惆怅!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一旦完全拥有,才感觉并不快乐,没有竞争者,没有伙伴,也就没有意思了。
梦醒的时刻,我依旧不敢确信。我不是学哲学的,但我知道哲学上探究的人生三大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冥冥之中,似乎梦在启示我。
我是茫茫宇宙中的一粒尘,浩瀚海洋中的一滴水。无从轻重,无论何时何地,也别把自己当回事。我来自一个普普通通小村庄,曾经的梦想是走出村庄,拥有城里人的生活,记得第一次看到城市灯火辉煌的夜景,我激动,羡慕,惊叹,到哪里去,到城里去。如今,梦想实现了,衣食无忧,却总是伴着无名的烦恼?我又将去何处。
还记得梦中拾地软的迷茫,纵是拥有了一切,却失去了快乐,那又有什么意义?从哪里来,不由我决定,但不能忘却。我是谁?我一定要清楚。到哪里去,心里也要明白,不要在匆匆忙忙的跋涉中,错过了沿途最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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