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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校长说:“嗨,能不出车祸吗?你看现在但凡有俩钱的人,都跑去买车了,就是没钱,还要借着钱贷着款买,车都快比人多了!”
“是啊,以前这路修好可宽敞着呢,我开着客车在路上加足油门跑,前面连个鸟都见不了,还怕碰着人?现在倒好,路还是这条路,怎么一下子就挤得像赶会了,三天两头堵车,人都比车走得快了。”司机师傅接着话茬,也是很不满意。
“都想着拉煤挣钱,这些人也不想想,钱哪有那么好挣!我门口一邻居,和亲戚合伙买个车,跑了还不到三个月,就在拉货下山时翻沟了,现在你埋怨我,我埋怨你,亲戚们都仇了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要还清可到猴年马月了!”
“可不是吧,车撞坏了还不要紧,欠下账也不要紧,就怕人出事,一家人就毁了。就说咱脸前这场事吧,听说家里本来就贫寒,有个儿子还好好的不知怎么眼睛就瞎了,当下再把男人腿给压断了,以后想翻身,不容易啊。你不知道那女人给哭的有多寒碜,血流了一地,不能看,不能看啊……”司机师傅说着还连连摆手,不知现场到底有多瘆人。
芹子本来听见车祸就莫名地害怕,现在又听师傅提到“有个儿子”“眼瞎”这些词,心不知怎么就咚咚跳起来。她想再细问司机知道不知道是哪里人,什么车,却怕是真的,反而不敢问了。
“救护车还没来,那男人在地上疼得脸发白,都晕过去了。听和他一起跑车的人说,他也是太贪多,有货就拉,觉都不睡,这不,路上开着车就睡着了,对面过来的大车那么快,他开着车就撞上去了……唉,人直接摔在地上,她老婆还好,掉路外的荒地了。他就没那么幸运了,两条腿都被大车碾了过去,那下半身血糊糊的,看着都是平的了,估计后半辈子别想走路喽!”司机摇着头叹息。
芹子紧咬着嘴唇,连喘气都紧张起来,她的手紧紧抓着脸前的椅背,人也微微站了起来。雅芳看她奇怪,也没多想,又一把拉她坐下了。
“这人想钱也是想疯了,哪能不睡觉连轴转,就不知道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这样瞎干,不出事才怪呢!”副校长一副无法理解的神情,也跟着摇头。
“要说,他也怪不容易的,听他村里人说,他家还有个闺女,也是不行,从小脸上就有毛病……”
司机话还没说完,芹子猛的站了起来,踉踉跄跄走到车门口,却见车门紧闭着。她疯了一般拿手拍着车门,对着司机喊到:“开门,开门,快开门!我要出去……”
司机愣了一下,待看清芹子的脸,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赶快颤抖着按下了开门的开关。不等车门完全打开,芹子已经从门缝里挤了出去,没命地向前跑去。雅芳和语文老师也跟着下了车,一前一后去追赶芹子了。
芹子脸前全是车,全是人,她想跑却怎么都跑不快,两条腿颤抖着,发软,她随时都可能跪在地上。她硬咬着牙拉开挡在脸前的大男人们,一步一步往前挪着。她已经听到了女人的哭声,嘶哑的,撕心裂肺的,却又那么熟悉的声音。
芹子感觉到头上的血一直往上涌,她觉得自己也快晕过去了。可是,她不能晕过去,她一定要去看看,去看看……
当芹子大口大口喘着气挤到人群里层时,有村里人认出了她,那人和身旁的人说是出事的人的女儿来了,大家赶快给她让出了一条路。可是,越往近走,芹子越害怕,她真想扭头跑出去,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可是,她又不能,她明明已经看到了那歪在地上已经变了形的四轮车头,已经看见了大货车旁边地上坐着哀嚎的兰花,看见了血泊里那个人……
满堂因失血过多,已晕过去很久了。兰花把他上半身抱在自己腿上,已经哭哑了嗓子,却还在哀嚎着“快来人啊,求你们救救他啊!”然而,车堵得严严实实,救护车没有赶来,这里的车也开不出去,交警还在忙着疏通。
“爸……”芹子哭喊着扑了过去。她跪在满堂身边簌簌流泪,泪水全滴在了满堂那胡子拉碴的惨白的瘦脸上。满堂瘦长的胳膊软软地耷拉着,手也垂在空中摇来摇去。芹子不敢再往下看,她只知道满堂此刻小了很多很多,她眼前那红汪汪的一滩血水有的已经凝结了,微微发黑。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就像世界末日来临一般,眼前也跟着发黑。
雅芳和语文老师一人扶着兰花,一人抱着芹子,也在旁边陪着垂泪。
不知过了多久,道路才疏通了,救护车也来了,满堂被紧急送进了市医院抢救。芹子和兰花在手术室外揪心地等待着,很快有医生出来通知家属签字,要给满堂截肢。兰花又一次崩溃,却又无可奈何,只好一边抹着鼻涕眼泪,一边在纸上东倒西歪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放下笔,兰花虚脱了一般,坐在长椅上再没有动,她已经哭不出来了,也没有动一下的力气了。
芹子惊恐地盯着手术室门,不知是盼望它快快打开,还是不要打开。这个混沌的世界已经让芹子不知所措,又无从躲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手术室门终于打开了。兰花和芹子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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