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上门女婿》（八）

连载小说《上门女婿》（八）

根生睡得迷迷糊糊，听到院子里有人在扫地，唰！唰！唰！声音急促，带着情绪。几乎就在他门外，他睁开眼睛，窗户缝透进微弱的亮光。

他拉亮电灯，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六点五十。这个时间，如果在店里，正是他睡眠最香甜的时辰。冬天天亮的晚，他就是醒来了，也会赖在床上，直到有顾客找他修自行车，擂他的店门，他才会起床。

根生拉灭电灯，翻个身，继续睡觉。

秋艳在他旁边睡得正酣，还打着鼾，胖人爱打鼾，可是，这么年轻就打鼾，说出去难为情。

鼾声直冲根生耳朵眼，搅扰的他没有了睡意。扫地声停止了，拍门声响了起来。秋艳妈在门外说，秋艳，我都扫了半天地了，你没听见吗？大白天的睡觉，让隔壁邻居笑话。秋艳妈不好说新女婿，就拿女 儿说事。根生在枕头上皱起了眉头，秋艳睡觉很沉，压根没听见，继续打鼾。

秋艳妈习惯早起，新女婿也必须养成早起的习惯，她不好意思直接叫女婿起床，所以就扫地，而且故意制造出很大的动静，女婿还是没反应，于是就加大力气，扫到女婿门口，抡着扫帚，连门一起清扫，扫帚击打在门上，发出唰啦唰啦的响声，根生就是在那个时候拉亮电灯的，结果发现才是六点五十。秋艳妈看见屋里亮起了灯，心下得意，觉得自己这招用对了。可是，还没等她的笑模样绽开，灯又灭了。秋艳妈心想，肯定是根生在使坏，她家秋艳没那个心眼。秋艳妈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影响，抬起胳膊就就拍门，拍门声在黎明格外的大。不能直接叫女婿起床，就叫女儿起床，如果女婿聪明，应该知道寄人篱下就应该勤快，有眼色。

秋艳终于醒了，她翻个身，嘴里嘟囔着，才几点，就起床，累着呢。

秋艳妈压低嗓门骂道，不要脸，我都替你脸红。

根生明白丈母娘这是在骂他，他用被子捂住脑袋，把声音隔在被子外面。

秋艳妈骂了几声，停下来听屋里的动静，没听见有起床的迹象，她气得脸色发青，挥起拳头，更加大声的砸门，秋艳不耐烦，只好起床。

根生在床上又赖了一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懒洋洋爬起来，下了床，看见尿盆还在地当中蹲着，他的脸沉了下来，他以为秋艳故意让他倒尿盆。按说倒尿盆是举手之劳，谁倒都一样，可是，根生是上门女婿，在这种小事情上很敏感，这不是欺负人嘛。他咬着牙根，狠狠地想，哼！想让我倒尿盆，没门！根生立马想到这是丈母娘给媳妇教的，秋艳应该没这个心眼。根生瞅一眼尿盆，昂着头来到堂屋。秋艳已经给他倒好了洗脸水，毛巾搭在脸盆架上，看见根生出来，示意根生洗脸，自己一挑帘子进了卧室，弯着腰端着尿盆去了茅房。

根生抿嘴一笑，搂袖子洗脸。

早饭是昨天婚宴剩下的下脚料。根生低着头吃饭，等待着丈母娘数落他。丈母娘倒是没再说什么，他跟丈母娘唱反调，是想灭一灭丈母娘的气焰，这家人他是看明白了，最难缠的是丈母娘，如果把丈母娘搞定了，他才能在这个家站稳脚跟。

秋艳妈吃了一阵子饭，吃得热了，鼻涕流了出来，她吸溜一下鼻子，问根生，你们河南早饭一般吃什么？

根生不知道丈母娘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因而谨慎的回答，跟陕西没啥区别。

那就好，就怕你不习惯饿肚子。

根生偷偷地撇一下嘴，没吭声。

秋艳妈吃完一碗饭，把空碗放在桌子上，等根生给她盛第二碗饭，根生低着头吃饭，只做没看见，秋艳小妹年龄小，看不出眉高眼低，拿过母亲的空碗，到厨房盛饭去了，根生露出狡黠的笑。

秋艳妈挨了肚子疼，强忍住情绪，说，婚礼放在腊月，就是想着离过年近，走亲戚可以放在年后一起走，不用单独走，给你们节省开支。

秋艳妈说得是地道的陕西方言，根生也没听得太懂，大概意思猜了几分。他没急着表态，等着丈母娘把话说完。

秋艳说，那就让根生回城里吧，他还要开店门呢。

秋艳妈瞪了一眼女儿，意思嫌她嘴快。根生吃饱了，推开饭碗，站起来说，那我就回城了，生意耽搁一天损失不小。

秋艳看见根生站起来，忙把碗里的饭倒在嘴里，也站了起来，她想跟根生一起进城去。

秋艳妈看出来了，训斥女儿，看你那没出息的样，人家根生是去干活，你去能干啥？

我给他洗衣做饭。秋艳说。

马上要过年了，屋里的活多得很，你走了，难道让我跟你爸干不成？

秋艳听了，只好又坐下来。心有不甘，又站起来说，我帮根生收拾一下行李。

根生看一眼丈母娘，心里说，明白了吧，你女儿心在我这里。根生拉开凳子，回到屋里，秋艳跟在后面，也回到屋里。

也没啥要收拾，两个人坐在床边，沉默了一会。秋艳说，晚上下班早点，回家来住。根生说，那多费事，还花钱。

那生意不忙了，就回家来。秋艳说。

看情况吧。根生故意矜持地说。

腊月就不说了，开春后你还是跟我住在城里，帮我做做饭也是好的。根生说。

秋艳听了，高兴起来，说，好呀，我去了还能帮你打下手，看店。

小俩口说得兴奋，高高兴兴告别了。

时间过得挺快，腊月结束，春节到了。过了初一，根生跟秋艳每天都在走亲戚，秋艳家亲戚很多，平常不常走动的亲戚，借着这个机会，都走到了，当然，最先走的亲戚是根生舅舅和秋艳姑姑家。一圈走下来，就差不多到了正月初八。根生惦记着修理铺的生意，走完亲戚就进城了。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正月十五也算是过年，过了正月十五，年才算彻底过完了。根生在头天晚上就回来了，由于还在年节，修理铺生意冷淡，他在正月十四半下午就关了店门，专门跑到老孙家买了五斤元宵。根生在花钱上还算大方，不要让丈母娘小瞧了他，所以他买东西都是大手笔。

丈母娘看见根生提了五斤元宵，嘴里啧啧有声，乖乖，你把元宵当饭吃呢，那玩意不好消化，每人吃几颗就成了。

根生说是老孙家的元宵，秋艳妈立马换了个表情，她吃过小姑子买回来的老孙家的元宵，好吃着呢。甜而不腻，她一顿能吃十几个，简直有点丧眼，虽然过后胃里反酸水，胃沉，可是，一吃起来就由不得人，没办法嘛。

秋艳见她妈高兴，凑在她妈跟前说，妈，过了元宵节，我要到城里给根生做饭去。

秋艳妈下意识就拒绝了女儿，开春后就要点土豆了，按说根生进了咱家门，这些农活就应该他来干，他不干不说，连你也要拉走，你还有脸跟我说。

秋艳撅起嘴巴，回了自己屋。反正她拿定主意要跟着根生一起走，不让去，就偷偷去。

正月十六，天还没亮，根生跟秋艳就起床了，看看表，才五点四十分。秋艳妈屋里还黑着灯，两人早饭也不吃，轻手轻脚出了门，沿着马路朝前走，他们不准备在村里的车站等车，怕秋艳妈发现了拉秋艳回去。

黎明的天，黑得像扣了个锅底，他俩走了一会，才终于适应。走到邻村，看到电线杆上挂着一只昏黄的路灯，底下站着提着行李的两个人，他俩猜测，应该就是车站了，于是，俩人走过去，决定在这里等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