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二十分钟就要迟到了,灿儿还在厨房手忙脚乱的准备着自己的早餐,也不是什么丰盛的早餐,甚至有些寒酸:昨天晚上剩下的一碗玉米糁的粥,再加上外婆自己腌的芥菜。这些大部分人觉得不营养的食物,在灿儿看来已经很好了,因为很多时候他是没有早饭的,外婆年纪已经很大了,不可能早上五点多钟起来给他做早饭。
灿儿已经在外婆家住了九年了,今年初三,走读,每天早上六点钟起床,六点半到学校开始集体跑步备战中考体育,然后就是上课,做题,中午放学跑着回去吃一顿糊涂面,下午接着上课,做题,晚上一般不吃晚餐,小卖部的零食供应他晚自习的能量。看起来灿儿跟所有初三的孩子一样,过着平凡又千篇一律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灿儿是个留守儿童。
灿儿的母亲在一家木材厂做厨师,父亲外出打工,每个月母亲都会给外婆一千元和一箱方便面以供应灿儿正在成长的身体。但是灿儿从来没有得到过零花钱,方便面也只是在特别紧急的情况下偶尔吃那么一两次,至于这些钱和面到底去了哪里,灿儿不想知道,不过偶然一次提前放学之后,他亲眼看到了外婆把过期的方便面碾碎掺进了猪饲料里面。灿儿心里讽刺的笑了笑:还真是个母蝗虫呢。但他也只是想了想就面不改色的走了过去,从此以后大家心照不宣的没有提起过此事。
外婆给灿儿的菜单单一而又清淡:早上是昨晚的剩饭,若是没有那就没有;中午是不放油的煮的稀烂的糊涂面,甚至连菜都是数着放的,清淡的让人看一眼就想吐;晚上是打了鸡蛋的疙瘩汤,只不过鸡蛋是只能捡出来留给外公的。有一次,灿儿实在忍不住拿了三块钱到学校买零食,还很不幸的被发现了,回家之后,外婆拿出她的绝活,叼着胳膊上一点点的肉拧好几圈,厉声问他:那钱是你拿的吧,小孩子就学会偷东西了,小时偷针,长大偷金,我算是养了个白眼狼了。灿儿也只是含着泪默默忍受,一旦出声,遭殃的可不只有胳膊了。灿儿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了九年。
时间一久,无论是多么善解人意的孩子也会有叛逆的一天,何况是正处于叛逆期的初三小男孩。第二节课结束就是大课间了,休息时间比较长,学校小卖部里人满为患,挤都挤不进去,灿儿没跟同学一起说笑,静悄悄的一个人跑到了小卖部,看着店里老板一个人忙不过来,捉了小空子偷偷伸手拿了好几样东西,慌慌张张跑走了。回到教室,大手一挥:“嘿,兄弟们,请你们吃东西”,大家笑的开心,一哄而上,“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次,两次,五次……灿儿一次次得手,拿的东西越来越多,不仅吃的,还有学生们爱看的小黄书,私底下偷偷交换,晚上钻在被窝里看,甚至后来还有了烟……这些外婆通通不知道。灿儿的生活逐渐丰富,他开始很多次不回家吃饭,以偷零食为生,经常骑着大摩托在公路上飙车,还经常和兄弟们钻在厕所吸烟,他常常觉得在吞云吐雾中看到同学那张朦胧而沉醉的脸是最开心的事情,因为他想那个时候的他也是这样幸福的表情吧。
毫无疑问,这样的灿儿没能考上高中,出成绩的那天,有那么几秒钟他是难过的,但也仅仅是那几秒钟而已。他的外婆甚至不知道他是初三的毕业生,他的父母也不过一年见几次面而已。他难过,他为谁难过呢,为自己?明明自己过的很开心啊,为别人?可明明也没有一个人在乎他啊。
那天他回去很晚,进了大门才看见他的母亲,第二天,他跟着母亲走了。母亲说:“灿儿,没关系的,我们在复习一年,高中很好考的。”面对着一桌子母亲做的饭,听着母亲安慰着并不难过的自己,灿儿突然就觉得有些难过了,甚至有些想哭。灿儿想,也许我也是可以上高中的啊。
于是,灿儿开启了他的复习生涯,他还在外婆家住,不一样的是只是住,他开始在学校吃饭,他不再偷零食,不再看小黄书,不再吸烟,每天晚上回到外婆家睡觉,到了周五的时候他会走两个小时到妈妈工作的地方,他再也没有跟外婆说过一句话。说来可笑,一向潇洒不羁什么也不在乎的灿儿却在母亲几句安慰的话和一顿并不丰盛的午餐中妥协,是的,他感受到了温暖。他的不在乎来源于别人对他的不在乎,当他被关心,被温暖的时候,他开始在乎了,他想继续保持这种温暖,所以他开始努力了。
后来的故事很简单,灿儿考上了高中,住校,放假的时候他还是会去找妈妈,他还是一个好孩子,只是胳膊上被掐的痕迹虽然淡去,心里也会永远记得被掐时候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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