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微擎今日是自己开车到秦府的,本来司机阿甘例行是要接送的,但孟微擎今日心情不错,说是想自己开车过去,阿甘再三叮嘱“小姐小心,一定慢行”后,不放心地跟车了三个弯,总算是让孟微擎一个人去了秦府。
孟微擎在驾驶室的斜边看到阿甘不放心的身影跟着跑,也就一直减速使车速一直是一个阿甘能够步行跟得上的速度。孟微擎知道,当年父亲孟怀儒身边的这些老人,汪公、阳叔、阿甘,还有螺町,对自己,可以说是鞠躬尽瘁。
孟微擎一直心存莫大的感激,也衷心的希望,待到日后一切尘埃落定,他们每人,至少,还能好好活着。
他们的下半生或许不会再多么精彩纷呈,但至少,作为孟怀儒的独女,孟微擎不能让父亲身边的老功臣觉得,她这个老主公的女儿不争气。
孟微擎想着,愈发捏紧了手里的葡萄酒杯,里面有秦程铮这次出海从Y国带回来的葡萄酒,是白葡萄酒,孟微擎在Y国喝习惯了的口味。
其实,孟微擎除却在穆府、在穆重林跟前丝毫不露怯,也更不会表现出自己的真实情绪外,在如父如兄的汪成渝面前,在多年至交秦程铮面前,她还是愿意拿出她这辈子、被一颗惊天响的爆竹给震碎了的、炸的稀巴烂的那么一点公主病和少女心,或许还有那么一点骄纵和任性的。
试想,二十年前一切还没开始时,她孟微擎也只是一个被富甲一方的父亲孟怀儒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女,从小除了学习需要自己独立完成,就连今日佩戴什么样的发饰,都由螺町专门伺候。而母亲杨尘礼,更是温婉居家操持一大家子的好能手,把孟家里里外外打理得妥妥帖帖,让丈夫在外经营生意和经营锋扬会的事务时,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母亲杨尘礼,从前是父亲孟怀儒在锋扬会的第一任秘书长,也是曾经在乱流中独当一面的女人。直到父母二人喜结连理,母亲便避嫌主动退出了锋扬会的管理和雅笙居的日常经营,只经营好和孟微擎的他们三人的小家,一心一意辅佐夫君,并且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女儿。
“程铮,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那些事,是不是只有我们这些老人,还追究着,不肯放过?或者,”孟微擎停顿许久,看向圆桌对面,同样举着葡萄酒杯,眼神仿佛在凝视葡萄酒挂杯的秦程铮,缓缓吐出最后半句话:“或者,就只有我一个,父亲被谋杀,母亲被逼自尽,南愚被下毒死在我怀里,雅笙居一夜之间改了姓,锋扬会的元老们四下流窜不知今昔在何处,而,我,也被....穆重林强暴,最后委身于他,做了他二十年的二房太太。南愚的唯一一个后代,我的澜远,竟然......竟然.....”说到这里,孟微擎双目赤红,全身颤抖的同时却又坐得笔直,整个身体向宽大的楠木椅借力,她放下那从前喝惯了却突然不知所谓的葡萄酒,想起父亲从前摸着她的头说:“小微呀,我的女儿,必定要有平安祥和的一生。所以,你的名字,本该是取作孟静安的,静,宁静,安,安稳。乱世洪流,求一隅宁静安稳,已是不易。”
她又想起,已经意识到中毒已深的南愚,全身无力口吐白沫地躺在她怀里,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自己的手,说:“小,小微,下辈子,一定,定,嫁嫁给我。还有孩子,你若,若是,若,生下来,就取名苏澜远。但,但是不能让他成为你人生,人生的,的,负担。秦程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若是你愿意接受他,那就流掉这个孩子,让他照顾你一生。小,微,我只要你幸福,然后,忘了我吧。不要,不要去,复仇。他们,你无力抗衡。答应,答,应我,好好活着,活下去,替我,替孟叔叔,活下去。”
一直若有所思的秦程铮,直到听到身边一声人体落地的巨响,才砰的一声迅速站起来,一把揽过晕倒在地、全身还在抽搐、嘴里振振有词的孟微擎,大声呼唤:“来人!来人!给我叫医生!快!妈的快给我来人叫医生,送医院!!”
坐在医院紧急救护室外的秦程铮,第一次觉得,孟微擎的坚强,是否一直在等同于消耗她的生命。
二十年的仇恨累积,二十年的心机算计。
每天睡在敌人卧榻,身心俱疲,却还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的小微啊,是怎么样,过了这,非人折磨的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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