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将战胜时间（四十五）

我们终将战胜时间（四十五）

              文/木依岸

        第四十五章  孙知青之姚大旺（十八）

      姚大旺一个人回到单位的时候，他又会涌起对孙知青的思念之情。偶尔他的大脑中也会突然冒出和孙知青结婚在一起的幸福画面，然而理智告诉他，他和她没有结果。他六个孩子而且还有个癞呆女儿，他是决不能和妻子离婚的。他不能让癞呆女儿在不完整的家庭长大。命运已经残酷地对待二女儿了，他不能让她的命运雪上加霜啊！

        本来他和妻子都是开明的人，他们并不打算生那么多孩子的，就是因为老二那样了，他们才接二连三地要孩子，目的是等他们百年之后，孩子们能继续照顾二女儿啊。

      既然自己不能给孙梦玫未来，那么他就不能和她有什么，那样是不负责、不道德的。试想如果孙梦玫的父母还活着，他们知道女儿爱上一个比她大那么多的有妇之夫会是怎样的伤心啊！将人心比自心，自己绝不能做那缺德事。姚大旺打定主意后，便决定避免和孙知青见面。所以他半个月回家一次时，尽量少出门，即使出门他尽量不过雁桥到街西头。驻队的时候，每到星期五晚上他就回单位，星期六、星期天他在单位处理事情。这样假若孙梦玫周末去看夏晓蕊，他也避免和她碰面。他希望用自己的行动冷却这种感情。

        然而这个世界有种强大的力量是无法通过个人的理智战胜的，那就是爱情的力量。如果理智能够战胜爱情，这个世界就不会出现“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爱德华八世，就不会有梁祝化蝶的传说，就不会有陆游与唐婉的千古悲情 ，就不会有英雄大卫因拔士巴犯了此生致命的错误。

        姚大旺的理智决心忘记孙知青，然而他的情感却像被羁绊的野马，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狂躁不安起来。每天它嗷嗷地仰天长啸，以期挣脱颈上的绳索，获得身心的自由。

      其实对待爱情就像治水一样，疏导好于堵截。对这个道理，姚大旺是不懂的。他做梦都没想到，他的行为和他的目的竟然南辕北辙。

        他越是有意地躲避孙知青，孙知青对他的爱就越强烈。现在在孙知青的心中他简直是披着神秘战袍的马上壮士啦！

        在孙知青的心中姚大旺根本不是六个孩子的父亲，他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白天他的身上闪着阳光般灿烂的光芒，夜晚他又被月光和星光包裹着。他的国字脸的长相透着大气，他的黑红的面庞透着健康，他的微双的大眼睛透着睿智，他的大鼻头透着生殖能力的强劲，他的密密的胡茬子透着男性无穷的魅力。总之他是她眼中的最美。即便他那看似有些隆起的肚皮，也像个神秘的山丘，多么令她神往啊！很多个夜晚她幻想着趴在他的肚皮上，倾听他均匀的心跳，抚摸着他性感的身体。那将是多么幸福的事啊！若能让俺和他同床共枕一晚，虽死无憾啊！孙知青痴痴地想着，泪水就涌了出来。

    她见不到他，只有给他写情书。开始是谈感情，后来是谈人生，谈她每天的所见所闻。她相信灵魂是存在的，她相信她所做的姚大旺的灵魂可以感知的。

              1976.4.22 晴

      俺真的诧异自己那么快地爱上你！是孤独寂寞的生活缺少一份异性的安慰，还是真正爱情的驱使呢？答案应该是后者。长这么大，周围也接触过异性，比如同事、同学、知青队的战友。但没一个人能在自己的心湖停留并且激起片片水花。而你一位成熟稳重的男人竟能让俺如此痴迷。俺曾在清醒的时候敲打着自己：“忘掉他吧！他是有妇之夫，况且比你大那么多，恁俩不合适的。”可是很快俺又坠入爱的眩晕中，俺竭力抗争理智的那份清醒与高明：“不，俺忘不掉他，忘掉他是不可能的！”俺倔强地摇着头，而后理智又郑重地提醒：“你爱他就要替他作想，他接受你的爱后果是什么呢？他的情况可不可以接受你的爱呢？”这次俺变得很听话，于是俺到卫生院找

卫翠仙卫医生。那次感冒发烧在卫生院看病认识她的。她和你年龄相仿，不知为何，俺现在很容易和与你年龄相仿的人交朋友，或许在俺心里就没有年龄界限吧。她为人热情，大方，长得虽不算漂亮也算中上等吧。其实她五官端正，就是皮肤稍黑。人们长说，一百遮白丑，如果她白点，也是很好看的。她剪的是齐耳短发，看着精神利索，年青洋气。她工作做得很好，护士长。不过听汪姨说她离婚了，她自身一人带个男孩，很不容易的。每次见到她，她都关心地问俺的婚事，说要给俺介绍对象呢。俺拒绝啦。

    俺去到卫生院见她在忙着，忽然想起人家医院不分平时和星期天的。俺怕打扰她工作，就转了回来。

    俺在街上无目的地跑着，你的影子在俺脑中不停地闪现，挥之不去，拒之再来。鬼死神差，俺竟然走过雁桥往你家那边走去。此时俺多么希望能在街上碰见你啊！可是失望却在撕裂着俺被爱情烧红的心。俺在你家附近转来转去，怕别人疑惑，就一会到中学校园转转，一会又爬后边的山。一会又在斜坎子走来走去。转了半天，俺已饥肠辘辘，也没见到你的面。此时阳光灿烂，失望却像乌云遮盖俺的头顶，俺的眼前一片昏黑。理智在俺耳边劝道：

“忘掉他吧！忘掉他吧！”

      回家的路上，周围的街景仿佛已不存在。俺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着，引得路人奇怪的目光。汪姨在被服社门口叫俺好多声，当时俺仿佛没听见似的，只顾往前走。因为俺的心思被你盛满，再也装不进旁的什么啦！

      回到家后，俺立刻坐下给你写信，写完这封信后，俺又丧失掉信心，实在不敢把它寄给你啊！

          1976. 4.23阴

      大旺，很想你！清晨，你和俺一起醒来，在露珠的晶莹里，在晨光熹微中，在桃花的暗香里。见不见都爱到骨髓里。都一样，躲不掉的！俺在心里对你喊道，你是俺的爱，躲不掉的！俺心无旁骛地走向你，你也在不自觉地走向俺，你虽不吭气，俺知道躲不掉的！俺知道俺们彼此爱着对方，时刻想着对方，躲不掉的！穿过枪林弹雨，翻过悬崖绝壁，俺们一直在靠近，躲不掉的！俺握紧你的手，看着你的眼睛，躲不掉的！俺的心灵向你敞开，向世界关闭，躲不掉的！你梦中的幽会，黎明的思念，躲不掉的！你无声的牵挂，无涯的忍耐，躲不掉的！俺肆无忌惮地呼唤你，横冲直闯地打扰你的灵魂安宁，躲不掉的！俺，必须和你在一起，才能活下去，躲不掉的！你的远离会让俺心痛难耐，躲不掉的！俺想到离开会泪流不止，躲不掉的！爱人，时时刻刻，分分秒秒和你在一起，俺都不腻味，躲不掉的！这无数个躲不掉，构成俺们必然的结局。你已经融进俺的血脉中，俺漂浮在你的呼吸里！

      姚大旺在克服感情的羁绊时，一天天消瘦下去，原本微胖的他，现在看起来明显瘦了。别人一看到他就问，“姚主任您这是怎么啦？怎么瘦这么很呢？”他自己很吃惊，“怎么俺瘦吗？不还是那样吗？”他回屋自己照镜子一看，再对比以前的照片，真的瘦了唉。以前饱满得圆胖脸，现在成漫长脸啦。“嘿，你还别说，这一瘦哈，俺长得似乎俏巴多啦！”他一阵欣喜，脑中闪过孙知青的模样。他一想到她，内心就一阵绞痛，接着眼泪就在眼中打转。多少个夜晚，他转辗反侧，压抑地哭泣。那天他见到孙知青痴痴地望着他家的方向，他看到她的身影后，他的心里对她的爱像雨后春笋般滋滋地生长着，晚上他回到自己单位，躺在床上，他对她的思念就如传说中吸大烟瘾发了一样，那种疼和煎熬，就像一条在锅里煎着的鱼，他需不停地往上跳，才能摆脱透彻肺腑的疼。他的跳就是低声呼唤“孙梦玫”的名字，“孙梦玫，俺爱你！孙梦玫，爱你！孙梦玫，孙梦玫……”他的身体随着喊声像在床上烙煎饼样，不停地翻来翻去。此时的床仿佛有无数个尖锐的钉子扎着他，他知道那些钉子就是浓烈的相思。这一晚他不知道喊了多少声她的名字，每喊一声，他的疼减轻一些，直到天将明时，他才朦胧睡着。这一夜之后，他明白了自己爱她究竟有多深啊！

        姚大旺终于想通了，与其这样痛苦煎熬，与其这样魂不守舍，与其这样生不如死，还不如去接受这种爱呢。如果他这样下去，哪天想不开轻生了，那么他肩负的责任都无法完成了。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啦，还怕什么呢！与其死，不如好好活着。

    想通了的姚大旺，就在这天之后的周末继续驻队，他希望能遇见孙梦玫。仿佛心有灵犀，孙梦玫果然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