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香思故人

空山尋桂樹，折香思故人。想來十月便是桂花飄香的時節。偶然間讀到的詩句，觸動心中的一處柔軟。想起誰？

是那樣一個寒冷的冬日，翩翩少年依在一棵樹下，漫不經心的樣子。他的長頭髮遮住了視線，有不羈的憂鬱。我坐上他單車的後座，蜷縮著身體，他把我冰冷的手塞進大衣口袋，捂熱。弄丟一只他送的手套，立刻騎上單車沿著回家的路線尋找，不放過任何犄角旮旯，自然一無所獲。難過地哭，他卻笑著說，傻瓜，我還以為什麼大事，我再買給你就好了啊。他在一個中午出現在我班級門口，塞給我一個紙袋。裏面有珊瑚絨外套，紅色格子圍巾和一雙新手套。“你哪有錢買啦？你傻哦。”“我跳舞賺的啊。笨。”考上大學，各奔東西。人和感情都散去，唯剩那條紅色格子圍巾，以不毀壞的姿態仍舊懸掛在我的衣櫃。

她剪一頭短髮，常蹙緊眉頭，一副思考人生的表情。性格裏有男孩子的蠻氣，班上的男生都怕她。她總是喜歡來我家玩，自己翻箱倒櫃地搬零食吃，毫不客氣。有次她抱著我，在我的臉上咬了一口，我大叫著把她推開，臉上烏青一塊。我氣呼呼地看她，她卻說：“你真的太可愛了，可愛到我想咬你。”初三時，她開始和社會上的青年戀愛。我漸漸聽不明白她的談話內容。“你知道嗎？我喜歡X，但我知道要得到他的身體很容易，但心很難。”我匪夷所思地看她。她掏出X給她留的紙條，遞給我：佳，我去上班了，你繼續睡，冰箱裏有牛奶。我的心一顫，“你們，你們住一起了？”“對啊，幹嘛大驚小怪，我們昨晚在一起。”“你爸爸媽媽沒發現嗎？”“我騙他們說我在你家，你別說漏嘴了啊。”她迷戀於在不同男孩之間周旋，在我看來那些乳臭未乾的男生實在討厭，簡直一文不值。我們漸行漸遠，上了不同的高中，斷了聯絡。最近有朋友偶遇她，說她問起我。沒有交集的過去，大家都不再相同，有時候聯絡是多餘的。

束河。男孩獨自在酒吧喝酒，目光交錯中似有電光石火。他竟沖我揮手，“過來一起喝酒啊。”“好啊。”似曾相識的默契。他在油田工作，喜歡寫歌。“那你唱一首你的歌唄。”他跟樂隊溝通了一下，抱起吉他就開始唱。我們徹夜傾談，清晨揮手告別。“你等我一會兒。”一陣風跑遠，捧回來一個甩手粑粑，“一定要吃一個，拿著路上吃。”他的相機裏裝滿我的照片，我在漫長回程中瘋狂思念他。後來我們各自戀愛，他來香港看過我。我去北京時給他打了電話，約好碰面，但他沒有來。

故人隔秋水，一望一回顰。總是有人漸漸成為故人，偶然念起。他們在回憶中的樣子原封不動，稚氣的臉和現在毫無關聯。某一段時光的印跡因此得以完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