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闲聊：在村头小店

二十四书生 （一个有爱的公众号）。《远山村客》（点击阅读全文）

房子外面聚集着好几个人，我瞧了瞧，心里没底，不知道上前搭话会不会显得十分尴尬。我在心中反复掂量着，最终还是决定鼓起勇气去试一下。这次来洪湖市的只有我一人，从上海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如果因为怕尴尬就退缩，那一切努力就会白费，此行的目的也就没办法更好的实现。

门前停着两辆三轮货车，我将摩托车停在三轮车的一侧，尽量不挡三轮车出来的路。在我停车的时候，一群人齐刷刷地望向了我。我习惯性的摘下头顶的帽子，刻意的问了问这条路前方的村落叫什么名字。然后七绕八绕，便在房门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女主人给我递了一杯水，周围又聚集过来一些人。

我和大家聊得很顺畅，我的策略就是尽量少说话，多听多记；尽量顺着他们的意思，然后想办法挖掘真实信息。其中一个男人给我解释为什么这里的房子会自然而然的排成两排，用他的话说，这是农民的自私心造成的。他讲道：“这里的人们在建房子的时候，总希望自己比别人靠前一点，所以房子就越来越紧，但是人们还得留一条道路走路呀，所以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坐在男人不远处的一个老爷爷（后来知道是男人的父亲）听后哈哈大笑了起来，“就是图个方便，尽扯些没用的。”

这里的大部分住户也都有养虾，而且龙虾的出售价格也不均等。有的村户将虾装箱送到收购商那里去，或者直接送到餐馆，更多的是电话联系收购商到户收购。虾田里生长着一种“庞然大物”——田鼠。靠着吃虾过日子的田鼠，其个头大的惊人。

我还在荆州读书的时候，荆州市就已经开始全面禁烧秸秆。对于这样一个政策，年青人比较容易接受，而大部分老人则完全无法接受。听当地的老百姓讲，刚开始的时候，反对的人很多，寻衅滋事的大有人在。延续了不知道多少代人的习惯，在田间地头焚烧秸秆，突然被告知违法。传统习惯与法律文明之间的矛盾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不过，从实际效果来看，这些年，禁烧秸秆政策应该说已经取得了颠覆性的成功。

不过也有村民抱怨道，听说有专家称燃烧秸秆是大气污染的主要源头之一，为了改善生态环境，必须全面禁烧秸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空气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分明是工厂造成的。小伙子，你在这里转了这么久，你觉得这的空气很差吗？如果说是燃烧秸秆污染了空气，那老祖宗烧了几百年，咋不见空气坏掉，而偏偏这个时候坏掉？”

“城市造成的后果都得由农村来承担，说到底，农民的地位太低，又穷又没文化，只能由着别人。”一个年青男人接过话，“我在外面打工，那些老板，有钱的，都跑到农村建别墅，他们有的是钱，搞不好，以后农村也要弄出个房地产什么的。土地全被有钱人谋走了。我看环境保护还得从源头抓，谁污染谁修补，不想去修补也行，那就得拿钱出来请人搞。我们现在是既拿不着钱，还得交钱搞修补。”

我正在纠结该如何转移一下话题，正好听见河道里传来的发动机声，便询问了一下河道和桥的事情。提到洪湖，人们首先想到的当是无穷无尽的荷花，其次就是有名的洪湖赤卫队。之前过渡来桃花村经过的那条河，其实并不宽，但又没办法趟水过河。我在对岸跑了那么久，没有发现一座过河的桥。再者，河道里的水比我想象的要浑浊的多，甚至让人有点恶心。

“最近开始，政府专门派人定期清理河里的水草和淤泥，河道比之前要干净很多。这条河是老一辈人花了几年的时间人工挖掘出来的，只是一直没人管。这条河上有一座桥，但是很远，我们如果要过河，绕到那边去，要绕很远的路。这边原本也是要修一座桥的，之前还有人过来考察地形，听说修建计划都已经弄好了，承包给一个公司，好像是公司捐建的，但后来公司垮了，桥也就没音讯了。”

“你是不知道有多麻烦的，”一个女人说道，“不下雨还好，一旦下雨，孩子都没办法上学。这边的孩子都在列宁小学上学，来来回回都得过河。你说孩子那么小，怎么放心过河？还有，我还有一个事情给你讲一下。现在的农民是越来越难以养活自己了，除了前几年涨过一次，粮食价格就没再动过。一家十亩地，年产水稻几万斤，一年到头累死累活，最后算下来还不如到城市里去给别人扫地刷盘子。”

大概聊了一个小时，我告别了一大群人继续向前。这里已经到了桃花村和代扬村的交接地带，两村之间修有一座桥，桥头立着一块碑，碑上刻着几个字“小胡鸭捐建”。代扬村的情况与桃花村大致相同，村户大多都关门插锁，或者去了农田，或者家里根本没人。两旁的房子就像一对平行线，笔直的向前延伸。我骑着车，穿梭在平行线之间。跑了许久，我看了看车上的油表，已经所剩不多。我决定往回走，去道路的另一端看看。

道路的另一端是屯小村。从桃花村到屯小村，我有一种从乡镇闪回到农村的错觉。我没有向路人打听自己到了哪儿，经过某户人家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感觉前面就是另一个村，而这户人家就是分界线。虽然三个村都发放了垃圾桶，但屯小村的垃圾却依旧是洒满了道路两旁，垃圾桶破的破，丢的丢，一副萧条的景象。

我记得清清楚楚，四个老人散坐在一个小土房子外，不远处站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那四个老人的平均年龄有80岁，年龄最大的是91岁。我按照问卷上问题的设定次序，咨询几位老人，老人给他的回复却完全出乎意料。他们对于所谓的生态建设可以说是毫不关心，按照之前设定的生态文明意识水平标准，他们的水平几乎为零。但他们对秸秆焚烧却十分了解，而且还开玩笑说，有一个老头子不信邪最后被抓了进去（按照荆州的政策，焚烧秸秆情节严重的可以拘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