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开时,又到了毕业季,我突然想起了凡。
凡转学去外地已有一年了。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坐在我的教室里,悠悠地说,“老师,电扇真的要擦一擦了。”我和同学们的视线都被凡突然的话语引到教室顶上的大叶风扇上。
风扇挂了很多年,早已落满了灰尘,拧到最快档,也还像老牛拖破车,慢腾腾地,一下一下转着,根本吹不了风。看着几乎转不动的风扇,我下定决心说,过两天一定去擦。
“电扇就是真被擦干净了,我也吹不到了。”
“哦?”
“暑假我要转学去外地了,妈妈说外婆岁数大了,带不动我了。”
“到爸爸妈妈那里上学好啊,你爸妈就不会想你睡不着觉了。你也想在爸妈身边上学,不是吗?”
瑾不失时机地倒出凡的糗事:上幼儿园时,凡想妈妈,就捂着被子、躲着哭,被窝都被他哭湿了。凡说,“要是你,比我哭得还要厉害。”两个孩子杠上了。我赶紧拦住,大声说,“凡,在你离开前,我一定把风扇擦得锃亮,专门给你吹一次。”大家都笑了。凡也笑了。
凡转学后,我还真有点想念。他是一个懂事的孩子,每个周末早上,第一个来到教室。我拖地,他就用抹布帮我一张张擦桌子,黑板也被他擦得干干净净。有一次,他来得比别人迟,一进来就说睡过头了,扭头看黑板还没有擦,笑了。能被孩子们喜爱,我的心里总是充满着暖意。时间过得真快,日子又滑进六月,红红火火,石榴花开,又是毕业季。想到凡当时一定想了好久,才找到电扇的话题,来和我们告别。
人生的路,很长;无忧无虑的时光,很短。不忍心孩子们过早面对忧伤,我,一次次,假装忘记告别。上完最后一节课,我像平常一样和他们说再见。
可几个孩子还在教室里磨蹭着,迟迟不走。我说,再不走,就要锁门了。聪说等妈妈,毅说等聪一道。我只好催他们去楼下等。孩子们慢腾腾地下了楼。
待我锁好门,下楼时,看见聪蹲在楼下的桃树下,手不停地在忙乎着,其他同学围着看,也不知在看什么。我和聪的妈妈打着招呼,聪突然喊,“妈妈,给我一张餐巾纸,有一个好可爱的小虫子,我要带回家。”桃树下的杂草丛里,无外乎蚂蚁、蚯蚓和司空见惯的小瓢虫,还能有什么特别的小虫子,能吸引这么大的孩子呢。都快一米八的个头,大小伙子的样子了,竟又回到幼儿园时光。幼儿园时,天上飞的,地上爬的,草丛里跳的,都能轻易地让孩童痴迷,他们该更多地对姑娘的长发感兴趣、为男孩投球的潇洒所吸引吧。
聪还在下面挖虫子,也不知道虫子到底有多大,竟挖了那么久,其他同学专心致志、围着看。我赶紧走开,可他们背后像长了眼睛似的,偏偏适时地回头跟我说再见,聪也赶忙站起来,跟我告别。
孩子们迟迟不愿离去,是舍不得朝夕相伴三年的同学们,是牵挂他们留下的欢声笑语。“痴念”小虫子,其实只是在“痴念”那一去不复返的美好时光,想找一种特别的方式告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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