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子先生

事实上那一年我碰上了两位骗子先生，他们风格迥异，一个油腔滑调、歪门邪道，一个看似忠厚老实，却很会随机应变，可见这世上的骗子也是不尽相同的。而今天我要说的是后边的一位。

我虽然被他骗了，但我并不觉得他可恨，反而觉得他可怜，要知道可怜并不是什么好情绪，一个做了坏事却连可恨都配不上的人才会被可怜，一个人如果被另一个人可怜，那么他在另一个人那里就已经完全失去了尊严和人格。

骗子先生本质上并不是一个无药可救的坏人，可是他是一个赌徒，赌徒的习气让他无药可救。

我和骗子先生一起骗过人。

他借了我的钱，却转眼间在赌场上输得一干二净，连续几天躺在床上，靠着我接济的包子才不至于饿死。他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要还我，办法就是合伙骗他父亲。无非是贷款逾期未还，将要联系公安之类的说辞，不过他欠银行贷款倒是真有其事，只是压根就没打算还而已。

过了几天，骗子先生又精神了，买了套人模狗样的行头，戴着个大金链子，把5张一百很潇洒的甩在我面前，脸上写满了得意。无疑，他在赌场上赚到了。

他有好几年都没回过家了，他没脸回家，是呀，昧着良心骗家里人，恐怕不是一次两次了，况且他混的实在够呛。

有一次我们在面馆吃饭，他狠狠地嚼着馍馍说，“等我捞回本儿了我就开一个肉夹馍的小摊儿，嘿，可比他们这个正宗多了，好吃多了，准保赚钱。”现在他捞回了本儿，却说:“还是赌博赚的快呀。”

后来又是几天不见，再见他的时候他又穿上了原来那件油腻腻的破衬衫，大金链子不见了，脸上写满了晦气。他是来借钱的，借钱再去赌吗？大概吧。他欠了高利贷，还压了自己的身份证，蔫头耷脑的，活像一只丧家犬。

他说:“你赌红了眼的时候别说一天10%，就是100%也借，你转手回了本儿就能还他。”

骗子先生和我叨唠过无数次，去年他赌赢了，往家里寄回了两万块钱，可是年底又输光了，还是没回成家。他说他对不起他爹，也对不起他妹妹。他恨自己是滚蛋，是人渣，是窝囊废，是乌龟王八蛋，恨不得抽自己一通大嘴巴，可是他终于没下去手，终于还是窝窝囊囊的滚活着。

现在骗子先生咋样了，不知道，他后来回过家吗？高利贷还上了吗？他还想骗贷款，后来成功了吗？不知道。

后来我借他的钱也没能完全追回，即使我几次在他身无分文的时候管他三餐，让他十分感念，他感激的情绪是真的，可扯到钱就又是一码事了。我始终也不能完全分清他哪句话说的是实话，哪句话是骗人的鬼话，只知道他无论说什么，做的却总是另一套。

成天说鬼话，做白日梦，混的凄凄惨惨，漂泊在外，有家不能回，这样的人实在可恨，更加可怜。

——by·赫尔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