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上电话,赵晓静顺手把手机扔在枕头边,躺在床上,闭上了疲惫的双眼,她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两条腿搭在床边,本来就瘦的她一平躺下,仿佛只是一沓有厚度的A4纸。手机微信时不时传来新消息的提示音,但她根本就不想看。嘀嘀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她索性用手摸索着够着了手机,坚定地按下了关机键。
终于清静了。
绝对的安静,让赵晓静觉得整个人都空掉了。她发呆放空了5分钟,终于还是又拿起了手机,开机,点到一款音频app,开始听广播。悠扬的音乐从手机中传出,这音乐挺老的,老到自觉已经是半个”中年妇女“的赵晓静都说不上名字。伴随着悠扬的音乐,主持人好听的声音缓缓地飘到耳边,讲述人生故事一类的题材。心灵鸡汤啊,赵晓静这么想着,不屑地哼了一声,倒退到15年前,赵晓静是这类节目的铁粉,虽然那时还没有铁粉这个词儿。彼时的赵晓静还是一名学生,对即将踏上的社会充满了五彩缤纷的幻想,那时,励志的,温情的故事常常令还是少女的赵晓静感动不已,有时甚至热泪盈眶。而毕业十多年后,赵晓静已经对这类故事绝对免疫了,哲学书还在看,但鸡汤怕是永远也不会喝了。不对,毒鸡汤偶尔倒是干过几碗,咂咂嘴,还挺别有风味。
赵晓静转而选了一档财经栏目。特邀嘉宾滔滔不绝,仿似隔着十万八千里的电波都能感受到当下有那么多绝佳的投资机会。但事实上,赵晓静只听进去了几个数字,15%,500。15%是今年相较去年同期的房价涨幅,500是最近主城区范围内普遍的房租涨幅。赵晓静眉头紧锁,深吸了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决定去洗个澡。
冲过凉,赵晓静顶着一头潮湿凌乱的头发,慢慢踱向卧室。路过洗手台,她忍不住转眼看了一下台面上的镜子,镜子中的那个人高高瘦瘦,鹅蛋脸,单眼皮,细长眼睛,鼻子挺而翘,略厚的嘴唇习惯性地有点儿撅起。看上去还算年轻,只是如果细看,眼睛边上,嘴巴周围,已然有了些细小的皱纹。说是回卧室,其实赵晓静租住的这个房子是个商住公寓,进门左手边就是个开放式的小厨房,没有燃气,只能用电磁炉。屋子中间一边是一张三人位的小餐桌,另一边是个小写字台,再过去就是床了。刚搬到这儿来时,赵晓静不习惯这种一开门就看见床的格局,所以自己在床边加了一条可拉动的粉红色布帘子,平时拉起来,权当是给自己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私密空间。其实说起来她一个人住,平常基本不会有外人来,挡不挡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这房子是当初曾经跟赵晓静合租过的一个朋友介绍给她的。赵晓静看上这套房子的主要原因一个是面积小,租金便宜,可以整租,另外一个就是洗手间旁边有个没封起来的朝北的小阳台。站在这个小阳台上,可以看到旁边深圳大学的校园。周末天气清朗的时候,赵晓静经常站在这个阳台上发呆,看着深大校园中来来往往的学生,仿似自己也回到了大学时代。
躺到床上,赵晓静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其实现在才不到10点钟。赵晓静想起了刚才那个电话,电话里,老妈平静地告诉她,下定决心要跟赵晓静他爸离婚了。赵晓静的反应也很平静,她告诉老妈,自己希望老妈晚年生活过得开心,如果这是老妈慎重考虑的决定,那自己支持她。事实上,赵晓静爸妈的关系一直不好。并没有什么婚外恋之类的狗血剧情,只能说赵晓静父母的性格合不来,长久以来的鸡毛蒜皮又磨尽了本来就说不上多深厚的感情。忍了一辈子,孩子大了,人也老了,不想再凑合了,就是这么回事。对此,赵晓静看得很开。回顾爸妈之间的婚姻,也把赵晓静的思绪带回到早年的生活中,上学,考大学,毕业,考研,工作,来深圳……迷迷糊糊,赵晓静进入了梦乡。
到公司楼下,8:25,赵晓静深呼一口气,心中有点儿庆幸,公司规定8:30上班,稍微晚点儿其实也没什么,但是要找直属领导签纸质证明单,赵晓静嫌麻烦。坐在格子间的工位上,赵晓静打开电脑,开始一天的工作。最近有点儿小忙,几个非标单要出设计图。赵晓静做电气设计,之前组里刚离职了一个电气工程师,所以项目一下子都压到了赵晓静和另一个电气工程师的肩上。倒上水,清理下桌子,8:40,赵晓静面无表情地打开PLM,新建项目,签出旧图纸,打开CAD,开始做更改。
12:00,食堂吃饭。
12:30,继续画图
14:15,每周项目组例会,期间提到了车间最近发现的一个测试问题,工程经理把这件事指派给了赵晓静。
会后,赵晓静去车间,记录了测试结果,然后回办公室,翻出相关设计图纸找解决方案。
17:00,保存工作文件,关机,下班。
地铁站里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脚步匆匆,赵晓静揉了揉脸,仿佛是要把忙了一天已然成了一堆碎片的自己捏回人形。
一上车,赵晓静就找了个角落,靠着车厢铁皮站着,如同紧挨着插座的充电宝。手机响了,是赵晓静她爸,电话里,爸爸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赵晓静听不清。“爸,地铁上信号不好,我回去打给你吧。”挂断电话,赵晓静继续像个吸在墙上的充电宝一样,随着车厢有节奏地晃荡着。
地铁站离赵晓静家还有2公里不到。
“爸,找我什么事儿?”赵晓静竖着耳朵听着。
“那个,我说了也不算……行,那我有机会再跟她说说。”
是昨天那事儿,看来赵晓静的妈妈已经跟他爸爸摊牌了。之前的几十年里,两个人时不时提到离婚这个事儿,不过都是雷声大雨点儿小。不过看来这次,是来真的了。
赵晓静骑着自行车,回想着刚才那个电话,虽然答应了爸爸,但自己并不想劝妈妈维持现在的婚姻,毕竟,作为双方共同的女儿,赵晓静没有理由为了完成一方的心愿而打击另一方的执念。父母的婚姻是他们自己的,赵晓静心想。初秋的晚风轻拂过赵晓静的面庞。人啊,年轻的时候把时间和心思花在哪里,到老的时候,是能看得见的。
到家放下包,赵晓静简单给自己做了两个菜,倒上了一杯杏仁露。刚开始工作那会儿,下了班总是在外面买着吃。渐渐的,不知是年纪大了学会了养生,还是在外漂得久了开始注意开源节流,赵晓静开始自己开火做饭。三下五除二扒光了碗里的饭,她一边慢慢地喝杯子里的杏仁露,一边看手机。听说最近城北有个新盘,小户型,低总价,她决定周末去看看。早几年的时候,赵晓静对于房子,并不太关心。赵晓静出生在八十年代,家境在所在的二线城市算是中等,父母都有正式单位,只有她一个女儿。赵晓静大学上的是一所本市的二本院校,后来又考上了一所本市211学校的研究生。毕业后在海投了无数简历之后,鬼使神差地在深圳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到了深圳,二十多年都没有离开过家的赵晓静后知后觉般地体会到了远离父母家乡的自由。她一下子喜欢上了这种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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