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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我的创客爷爷 (一)

回忆我的创客爷爷 (一)

作者: 静若处泓 | 来源:发表于2022-03-26 22:57 被阅读0次

爷爷是通行标准化对祖父的称呼,依着老家方言,自小我们称爷爷用拼音谐音表达,发音为叠音词gaga,如依景德镇的发音字面表达接近——家家,除此想不出更靠近的词。

01.

爷爷名德贤,字正法,是1988年冬天走的,享年有85岁,算是高寿。爷爷临走前一天下午,坐在他固定的木沙发上围抱着木火桶取暖,看着老妈准备推自行车上班,张嘴啊啊啊的不想让老妈出门,风火急躁的老妈没听明白爷爷要表达啥,也没觉出爷爷与往日有怎样的不同,依旧推车出门赶去上班了。第二天爷爷躺床上没起来,中间大便失禁一次,姐姐帮爷爷清洗干净了,晚饭后老妈看爷爷躺床上情形慢慢不对劲,安排我去通知大伯大妈一家,至今记得说话细气娇声的大妈走在路上,或是寒冷或是紧张,一路上她的牙齿不停地发出“咯咯咯”的声音。爷爷的最后一程只有老妈和姐姐在身边,是晚上九点多安静离开的。

白喜事办的很热闹,那时老妈在曙光瓷厂工作,人缘极好,厂里面行政和车间的同事中有各路人才,也都义气又热心,安排墓地、找抬棺的八仙、所有按风俗习惯要求的一切操持没让老妈费劲,自发形成了临时治丧小组,一切有条不紊。现在依旧记得厅堂里,亲属朋友来祭奠的挽联上的字墨饱笔酣、刚劲潇洒。叮叮声敲凿不断,半天功夫凿刻出的墓碑字面舒畅清丽。当爷爷遗体被裹完丝棉入棺后,有序的忙碌中有人激情饱满地唱了一曲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片段,哀伤的氛围里弥漫着祥和,爷爷的丧事是一场真正的白喜事。

爷爷入土后的第二天市政府出台了严苛的禁止土葬倡导火葬的政策,据说有人家里在出棺前被发现阻止,要求进行火化的。邻里邻居和朋友们都感叹爷爷是算准了时间走的。上过一下私塾能识字的爷爷,爱看麻衣相法,最推崇的一套书是奇门遁甲,因此家里常有人上门请爷爷看相或出门办事问个吉凶,那个时代主流舆论对这类事情多视为封建余孽,家里人自然也不愿意爷爷帮着他人这类问询。所以多数时候他都忽衍着不说,但偶尔对了兴致也会与人察看讲说,常有出门办事的人回来后会买些糕点谢谢爷爷。

02.

我十岁以前家里因爷爷手工业资本家的身份,一家人从爷爷解放前的陶瓷作坊改的的大房子里扫地出门,被安排住在了另外一条弄堂里一间局促的小小的房子里,一个房间一个小厅住着全家五个人,爷爷和爸爸妈妈、姐姐,我在老妈肚子里要瓜熟蒂落了。

开始有记忆起,家里每天都有三五不等,清一色一帮老头来家里,屋小坐不下,就拿个板凳坐门口,屋里屋外各自谈天或闲作,现在觉得那应该是最具灵魂的老年俱乐部了。

老人中有位江姓的老人,常挽着小板凳随身而带,来家里坐。在这群人里他的年龄最大,那时已有八十多岁,个头不高,牙几乎掉光,脸颊凹了进去,眼睛已半瞎,但没见过老头杵拐杖。

那时候我才几岁,不会留意他们都说什么,印象中爷爷总是固定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尽管是主人,但多数时候他在一群人里总是保持着安静。白头发高个子,长得白胖的大嗓门欧阳应六十多,是其中算较年轻的,常高声称爷爷“贤哥”,常问爷爷对当时有关文革时期以公私合营或直接被没收资产的陶瓷作坊主,被称为手工业资本家的这群人,文革后政府落实政策陆续以各种方式返还他们资产的具体操作的看法。这个印象的留存要谢谢欧阳有冲击力的大嗓门。

还有一位是脚有些跛,喜欢抽竹烟管的老头,常坐门口,静静地从吊在烟管上的烟袋里捏出一小撮金黄的烟丝 ,团成一个小球后放在烟洞口,然后撅嘴对着手里的纸媒“呋嘟”一声,快速吐出一口气后立马又收住,用黄表草纸撮成的纸媒一头原本只是一明一暗的火星,瞬间就串出小火苗,用它点完烟丝后又将火苗吹灭,一根纸媒刚好抽完一袋烟。小时候被那神奇的取火方式吸引,常闹着跟他学吹纸媒。

往来的老人中有位叫谭克容的老人最让爷爷推崇,老人应是这帮人中最有学识的人,年龄近八十,个头中等人清瘦,干净地留着白胡须,声音不急不慢平和自在,从不急着表达自己,说话时常听人说完不去打断,然后再慢慢开口讲话。

印象里来爷爷俱乐部谈天闲坐的面孔还有很多,可时光如潮汐冲刷,冲淡了记忆。爷爷的老年俱乐部是我小时候家里寻常的生活场景,此时逆着时光去翻看回溯,竟然发现是那么生动有趣,爷爷留给我的记忆不再局限于一个祖辈扁平的身份而已。1980年因为政策落实我们搬回了之前家,更是因为老人们年龄越来越大了,俱乐部慢慢廖落消散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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