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中随着秦二世的自杀，秦朝以帝国形式的存在已经瓦解，后来继位的子婴只能算是秦王。所以从本篇我们开启一个新的系列《楚汉相争》。这一篇开始也正式进入《资治通鉴》的第9卷，也是“汉纪”的开始。这一年是公元前206年。
《资治通鉴》原文：冬，十月，沛公至霸上。秦王子婴素车白马，系颈以组，封皇帝玺、符、节，降轵道旁。诸将或言诛秦王。沛公曰：“始怀王遣我，固以能宽容，且人已降，杀之不祥。”乃以属吏。
子婴请降
刘邦从蓝田继续向着咸阳方向推进，这一年十月，兵临霸上。所谓“霸上”，就是灞水之上。我们知到，进入关中有两条路，一是经函谷关，二是经武关，无论哪条线都必须经过霸上。秦王子婴素车白马，自己的脖子上系着绳索，将皇帝玉玺，兵符、符节统统打包装好，在轵道向刘邦请降。所谓“素车”是没有刷过漆的车，所谓“白马”，未必是白色的马，也指是素马，没有修剪的过鬃毛，没有装饰的马。表示我甘愿贬低自己，任你处置。“轵道”就是轵道亭，咸阳城周有杜邮亭、长平亭、白亭和轵道亭，分别是四个方向的四个驿站。刘邦起事以前的职务就是泗水亭的亭长。当刘邦来到轵道亭时，内心一定会不由自主地联想起自已在泗水亭的情境。而此情此景下，一个曾经的亭长在轵道亭接受至高无上的秦王对自己的请降，不知刘邦和子婴各自心中作何感想。楚军将士对秦国的仇恨刻骨铭心，此时此刻见到秦国的最高元首跪在面前，一时间怒气上涌，复仇的冲动被充分的激发出来，刘邦手下很多将领都建议杀了子婴，但是刘邦却说：“怀王当初派我来打关中，正是因为我宽宏大量能容人，今天人家已经投降了，再把人家杀了，这样不好。”于是派人把子婴看管起来，自己带兵进驻咸阳去了。
《资治通鉴》原文：沛公西入咸阳，诸将皆争走金帛财物之府分之，萧何独先入收秦丞相府图籍藏之，以此沛公得具知天下阨塞、户口多少、强弱之处。沛公见秦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意欲留居之。樊哙谏曰：“沛公欲有天下耶，将为富家翁耶？凡此奢丽之物，皆秦所以亡也，沛公何用焉！愿急还霸上，无留宫中。”沛公不听。张良曰：“秦为无道，故沛公得至此。夫为天下除残贼，宜缟素为资。今始入秦，即安其乐，此所谓‘助桀为虐’。且忠言逆耳利于行，毒药苦口利于病，愿沛公听樊哙言。”沛公乃还军霸上。
进驻咸阳
刘邦在霸上接受了子婴的请降后，自己高调进入了咸阳城。一个小小的泗水亭长，突然间来到了大秦帝国的都城，而且有为所欲为的权力和能力，此时刘邦内心深处那个欲望的魔鬼一下子挣脱了束缚，贪婪的本性瞬间撑破了伪装的皮囊，一头扎进了繁华似锦地，温柔富贵乡。楚军将领都在争抢着金银珠宝，唯有萧何独自跑到丞相府，搜罗秦政府的各种图书、文件、档案。而正是因为萧何的这个举动，刘邦从此对天下各地的关隘、险要、户口、强弱等等有了通盘掌握。刘邦感兴趣的是，宫殿、楼宇、珠宝、美女。此时的刘邦以然就是一个抢盗土匪，这时樊哙看不下去了，来劝谏自己的这位连襟说：“你是想要获取天下呢？还是要当个土财主呢？这些奢靡之物正是导致秦朝灭亡的元凶呀，你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请你赶紧回到霸上军营中。”刘邦根本不听樊哙的劝诫。张良又来劝说：“正因为秦朝无道，你今天才能来到这里。你是打着推翻暴秦的旗号来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的，今天你刚到咸阳就开始骄奢淫欲，这和助纣为虐有什么区别呢？忠言逆耳利于行，毒药苦口利于病，您好好想想樊哙的话吧。”这一回把刘邦说动了，于是刘邦回到了霸上军营。
《资治通鉴》原文：十一月，沛公悉召诸县父老、豪桀，谓曰：“父老苦秦苛法久矣！吾与诸侯约，先入关者王之，吾当王关中。与父老约，法三章耳：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馀悉除去秦法，诸吏民皆案堵如故。凡吾所以来，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无恐！且吾所以还军霸上，待诸侯至而定约束耳。”乃使人与秦吏行县、乡、邑，告谕之。秦民大喜，争持牛羊、酒食献飨军士。沛公又让不受，曰：“仓粟多，非乏，不欲费民。”民又益喜，唯恐沛公不为秦王。
约法三章
十一月，刘邦召集周边县城里的父老、豪杰，向大家宣布：“秦朝之法过于严苛，百姓深受其害，我与各诸侯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今天我就是关中王，我们约法三章，杀人者死罪，伤人者和盗窃者根据情节轻重相应判处罪刑，除此以外，其他秦法一律作废。所有官吏和百姓一切工作、生活如故，我来关中是为民除害的，不会打扰百姓的正常生活，请大家不要害怕。”刘邦还把这一讲话内容形成公告文书，对各县、乡、村进行宣传通报。老百姓欢天喜地，纷纷拿出牛羊美酒犒赏楚军将士，刘邦并没有接受百姓的犒赏，并对老百姓说：“军中粮食很充足，不用百姓破费。”百姓听了这话更是高兴成分，生怕刘邦成不了秦王。
还军霸上
我们读《资治通鉴》的以上两段记载，难免让人感到诧异，刘邦为何在“还军霸上”前后反差如此之大呢？简直是判若两人。原因可能有两个。原因一，司马光选取的不同史料中，对刘邦的评价带有很强的主观色彩。有的会极力美化刘邦，也有的会丑化刘邦。我们大致可以知道的基本事实是刘邦到咸阳后没有按耐住躁动的欲望，对咸阳城的金银珠宝进行了大肆的抢掠，但是也的确没有住进咸阳的华丽宫殿内，还是选择了还军霸上。原因二，经过樊哙和张良的劝诫，刘邦大概也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了股东意思。自己是要在这里称王的，这里的一切迟早都是自己的，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不是占有，而是保护，所以才有了“约法三章”的态度大转变。其实，当地百姓并不在意什么“约法三章”，他们最高兴是得到了刘邦“非有所侵暴”的承诺。也就是说，我不会屠城，不仅不会屠城，而且都不会打扰到你们的正常生活。所以，百姓才会万般拥戴。这样一来，刘邦内心对关中称王的渴望就更加强烈了，这对他做出“派兵守关以据诸侯”的错误决策起到了关键作用。
《资治通鉴》原文：项羽既定河北，率诸侯兵欲西入关。先是，诸侯吏卒、繇使、屯戍过秦中者，秦中吏卒遇之多无状。及章邯以秦军降诸侯，诸侯吏卒乘胜多奴虏使之，轻折辱秦吏卒。秦吏卒多怨，窃言曰：“章将军等诈吾属降诸侯，今能入关破秦，大善；即不能，诸侯虏吾属而东，秦又尽诛吾父母妻子，奈何？”诸将微闻其计，以告项羽。项羽召黥布、蒲将军计曰：“秦吏卒尚众，其心不服，至关不听，事必危，不如击杀之，而独与章邯、长史欣、都尉翳入秦。”于是楚军夜击坑秦卒二十余万人新安城南。
夜坑降卒
项羽平定河北后，带着诸侯联军匆匆忙忙的一路向西，直奔咸阳而来。自章邯与项羽结盟后，曾经在战场上厮杀的敌人忽然间变成了战友，一时间敌友关系的转变并不会马上消除过往的仇恨。况且，诸侯联军中有多少人都曾经被秦国征发徭役、卫戍边疆，又有多少人受过秦军的侮辱和残害。现在，双方地位陡然转换，报复行为自然在所难免。所以，这时候倒戈的秦军开始怨气横生，都下私下议论：“章邯骗我们投降，现在我们一路向西攻打咸阳，如果打下来还好，打不下来我们就会变成俘虏，而我们的家人会被杀光，到那会我们可就惨了。”这样的议论不断传到项羽的耳中，项羽召黥布和蒲将商量，结论是：倒戈的秦军太多，内心不服，怨气太重，如果进入关中他们不听指挥，我们麻烦就大了，不如现在把他们杀了以绝后患。只留下章邯、司马欣和董翳三位将军一起入关。于是楚军连夜将倒戈的二十万秦卒在新安城南残暴的给坑杀了。我们不知道章邯、司马欣和董翳此时内心会作何感受，但我们知道项羽因此又增添了一个抹不去的人生污点。
《资治通鉴》原文：或说沛公曰：“秦富十倍天下，地形强。闻项羽号章邯为雍王，王关中，今则来，沛公恐不得有此。可急使兵守函谷关，无内诸侯军，稍征关中兵以自益，距之。”沛公然其计，从之。已而项羽至关，关门闭。闻沛公已定关中，大怒，使黥布等攻破函谷关。十二月，项羽进至戏。沛公左司马曹无伤使人言项羽曰：“沛公欲王关中，令子婴为相，珍宝尽有之。”欲以求封。项羽大怒，飨士卒，期旦日击沛公军。当是时，项羽兵四十万，号百万，在新丰鸿门；沛公兵十万，号二十万，在霸上。范增说项羽曰：“沛公居山东时，贪财好色。今入关，财物无所取，妇女无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气，皆为龙虎，成五采，此天子气也。急击勿失！”
据守函谷关
就在项羽一路向西，即将抵达函谷关之际，刘邦在霸上等待项羽之时，刘邦收到一条重要信息。有人对刘邦说：“关中之地之富庶十倍于天下，地理位置十分优越。但是听闻项羽已经把关中封给了章邯，而且马上就到，等人家来了以后，恐怕关中之地就不是沛公您的了。您应该赶紧派兵守住函谷关，不让诸侯联军进入关中，在关中征兵，加强函谷关的防御以抵抗诸侯联军。刘邦听取了该建议，真的派兵的把函谷关封了。等到项羽来到了函谷关一看，竟然不让进。听说是刘邦的兵在把守，项羽大怒，命黥布强攻破关。到了十二月，项羽大军行至戏水。这时，项羽也收到了刘邦左司马曹无伤的一条密报，“刘邦准备在关中称王，让逊位秦王子婴为丞相，关中的财富全部独吞，占为己有。这一下，彻底把项羽激怒了，马上安排给将士们改善伙食，准备第二天向刘邦发起攻击。当时，项羽拥兵40万，号称百万，驻军在新丰鸿门。刘邦兵力10万，号称20万，驻军霸上。范增给项羽作出分析说：“刘邦这个人呀，没有入关之前，贪财好色，现在到了关中，突然变了个人似的，面对眼前这么稀世珍宝也不聚敛了，如此多后宫佳丽也不亲近了，看来这个人野心很大。我派人向霸上望气，见有龙虎之形，五彩之色，实乃天子之像也，你赶紧把它灭掉，以除后患。”
项羽到底有没有向刘邦大军开战，刘邦又是如何化解这一内部矛盾以保全自己的？我们下一篇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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