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父亲年轻时候喜欢去别人家吃饭。
当地有个问候语，见面第一句是问你吃了吗？通常会回答，吃过了。也可以答，没吃，正要吃。
在街道上偶遇，非饭点时间，无论怎么回答都没问题。
如果刚好到了饭点，或在人家门口呢。你再答没吃呢。对方肯定会邀请你进去。这是礼仪。
我父亲就是这样不客气地进人家屋里吃饭。
原因大概是在家里吃饭很沉闷。
母亲是严肃的人，不接纳玩笑，又喜欢批判。在饭桌上只要说点什么，她想批判就说，你不能这样，你怎么样。
反正到后来，我吃饭也一句话不愿说，吃得很快。
沉闷。仓促。是每日三餐的特色。
年轻时，这一切让我非常痛苦。一到饭点就成为一天最可怕的时光。不知道要在饭桌上怎样消除我的紧张。
所以，在外头吃饭，真的更自由。有时很难相信，在外头可以随便乱说话，大家笑哈哈就过去了。在家中每一句话都能被母亲找到杠点。
父亲的情况比我稍微好点，但也经常被母亲数落，而且他也没能回击。这就是我为什么觉得他喜欢在外头吃饭的原因。
如今年纪稍长，理解了很多东西，我曾经想改变这一状况。
二
这个家庭，只有我尽力想改变。
父亲已经年迈，还喜欢在别人家里吃饭。这已经是尴尬的事情。
他认识的朋友真的每天都办酒席邀请他吃饭吗。人家日常的三餐，非要挤进去吃。
如果偶有人在我家里做客，我们家会热情款待。饭若煮得不够，宁可自己饿着，也会给对方吃。
但你想这个人时不时来我们家吃饭，而且招呼不打，说来就来，这是很难接受的。
改变的方法只能从自家入手。
我曾试着在饭桌上活跃气氛，可是母亲没有意识到这些。
我说“视频里这个人好固执啊”，她就阴阳怪气道：“你也好意思说别人，你自己不就是吗？”
无论我说什么，她都觉得我没资格说这样的话，我才是最差的。
那么我不谈论别人，科普知识呢。
不对，她觉得我科普的知识也是错的，依旧阴阳怪气地说：“你现在连老人都不如，老人都比你知道得多。”
跟她说话，每一句话出口前我都要思考，会不会引起她的讽刺。越是这样犹豫，往往她又嫌我慢吞吞，半天不吭声。
你无法让她意识到是什么原因导致大家都不愿说话这个结果。
她也抱怨父亲老爱在别家吃饭，总在想为什么。但她觉得饭桌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合理的。
于是，我改变不了这一切。
三
悲哀的是，我只能选择去接受，选了无数心灵鸡汤安慰自己。
可是我多么希望家能成为最温暖的地方。
我们在外面，有几个人不感到累，有几人从来没被外人嘲讽过，冷眼过。
我们何尝没有焦虑，没有挫败。
如果家不那么伤人，家能成为避风港，那么人生至少有足够的温暖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