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琐记(三)北北你好&北北再见

作者: 毛栗小呀蝈 | 来源:发表于2016-10-21 18:34 被阅读0次

    每段时期,都有这么一群人陪你。特定的事情,特定的人。抽身离开,无关距离,不论远近。

    遇到了,碰面了,也不再有那时的心境。珍惜每一个遇到的人,珍惜每一次的相逢,珍藏每一段回忆。

    愿每一个与我相识的朋友,珍重,勿念。

    在北方长大的过程是挺漫长的。一年一到俩次往返南北方,就像过冬的燕子,冬天了过年了,回南方了。跟我的名字特称。其他孩子,一般是爷爷或外公长辈们,或者爸妈取的。爸爸取的名,樱子。浓郁的日式风。大概因为当时住在威海,跟青岛很像的海滨城市。离日本近了。小青,树叶常青。太公取的。除此之外,我还有个“贱名”,叶得惯。这个用家乡话一念,寓意深刻……最后,用了舅舅取的。整个学生阶段,不无怨念。自我介绍,要半天,孩子们还似懂非懂;考试写名字的时间,人家都做好5道口算题了;一旦被问到名字,比如医院办证登记,不断地重复自己的名字。可还是会被人翻白眼,到底怎么写?心好累。不过,有一个好处,点名的时候,老师不常叫,谁知道为啥呢!但是后来,老师们聪明地采用了叫学号的招,美其名曰,公平!不管名字多拗口,却是舅舅用心取的。不像现在,翻一翻新华词典或辞海诗经,再百度一下,找个算命的测一测。舅舅说,我出生那年,爸爸奖了一枚勋章,生在三月,春天,燕子回来了。不好听的名字,挺奇怪的名字,却满满装着家人的爱。

    我像燕子似的往返于南北方。生活习惯,饮食方式很不一样。最明显的是,语言。北方,呆了好多地方。河北石家庄,张家口,沙岭子,河南郑州,威海,大连,哈尔滨。很多地儿没印象,但都说普通话,各式普通话。南方,家乡话。在北方,就自动切换到普通话。过年回南方,刚开始说普通话,姥姥姥爷地叫,一两天后适应了,就说家乡话,叫阿公阿婆。亏得年纪小,学语言比较快。

    有朋友问我,四五岁的事,怎么记得。其实记忆很模糊了,只有那些个场景,片段。在北方的四五年,爸爸用相机,给我们拍了很多照片:在家拍,出外拍;爬山,做操,玩狗,种蒜;公园,游乐园,动物园……

    那时候,家住在发电站的附近。家门前,有道宽宽的沟渠,四五米深。一起玩耍的小朋友,不小心就滚下去。小蒜头也滚过好多次。渠道没有水。时常,在家玩着玩着,就听到孩子的哭声从底下传来。我都习惯了。跑到大院里,找叔叔伯伯们。大人们都很纳闷,为啥我从没滚下去。嘿嘿,看见我走在离渠道远远的地方就知道了。我怕高,两米的路,能离渠道一米多。

    发电站的旁边,有个游乐园。经常央求妈妈带着我,从偏门进去。早早候着,门一开,冲向最喜欢的小木马。碰碰车要等到人多才好玩。累了渴了,买根冰棍,一毛一根。嚼着嘎嘣嘎嘣,甜甜的有牛奶味。经常拿着一毛钱,在日头下,带着小白,跑过渠道,沿着马路牙子独个跑去买冰棍。后来,我管卖冰棍的阿姨叫干妈。免费冰棍来了!做衣服的干妈,炊事员的干爸,抱我做大卡车的干爸……干爸干妈一大把,就是没有认我做媳妇的!怎么爸妈没给定下一俩个娃娃亲!

    那时候,妈妈在单位开着小卖部,家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我嘴甜,叔叔阿姨一叠声地叫,末了还奉上大笑脸。大人们看见了,都喜欢过来,捏捏脸,一把抱起。人多了,被抱得太多,手脱臼了。阿姨拉着我的手,过会,就能听到我叫,姨,我的手掉下来了,晃啊晃。慌得阿姨抱又不行拉又不是,站在原地,大喊我爸。我极易脱臼,脱得多了,后来不用去医院,都喊我爸接。接完,爸爸要确认接的正不正,就会叫我打他脸,开始一巴掌,慢慢抬起胳膊,轻轻擦过爸爸的脸。爸爸就担心,叫我使劲打。啪!震耳欲聋,看着爸爸半边红的脸,只想笑。后来,大家都知道了,小心地抱我拉我手。医生也跟爸妈说,仔细点,别再脱臼了,养到七八岁就会好的。到了上学年龄,妈妈特别叮嘱我,和小朋友们手拉手,小心点。不要玩拔河。其他小朋友手牵手转大圈的时候,我是木头人。拔河拔萝卜的时候,我是木头人。挺可怜的。

    我的第一架电子琴,四五岁买的。不知爸妈抽了哪阵风,说要培养一个温柔的女孩子。之前的玩具都比较男孩子。爸爸在我出生后,就专门去店里,把白铝融了,塑了一套玩具:大刀,宝剑,孙悟空的金箍棒,猪八戒的耙子。铁铃铛,弹弓。只有一个梳着辫子的洋娃娃稍稍散发些许女孩子气息。电子琴的到来,帮我完成了一个女汉子的进阶。大刀长剑舞多了,怎么可能耐着性子坐在那弹曲子。从用手哒哒的敲,拍,到索性脱了鞋子,踩上去。不到三天,电子琴,尸骨无存。后来,我在女汉子的路上蹦跶前行:水枪,某个叔叔刻的木刀,弹簧鸟,上发条的狗还是青蛙。

    到了五岁半,爸爸说,该回家读书了。我喜欢看书,愿意回家读书。跟着妈妈,看了一套套的画册,小故事。当然,电视里的动画片,也没少看。那时候,机器猫还不叫机器猫,也不叫哆来A梦,而叫叮当猫,小叮当。那时候,家里的电视机还不是彩色的,而是黑白。那是95年,快过年的时候,我学了好多字。我有了好多朋友。我被外婆叫小北方。我要和小伙伴们告别了。妈妈说,跟小蒜头说再见,咱们要回家了。那天,家里来了很多爸爸的战友,同事。桌子上摆满了酒,爸爸说告别要喝酒,一碰杯,一碗酒。我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摸了一碗酒,跑去找小蒜头。跟他说,我要回家读书了。捧着酒喝了一大口,递给小蒜头,像大人一样,告别要喝酒。小蒜头喝了一口,吐着舌头,还给我。剩下一大半,眼睛一闭,屏着气,喝完,笑。拉起小蒜头,一起看我们种的大蒜,长得很好,在墙壁上用碳棒画了一道,就像妈妈给我画身高一样。嘱托小蒜头,一定照顾好它们。下次回来,再一起玩。素不知,那年一别,至今未见。前几年,听到小蒜头一家回了辽阳。爸爸是辽阳户口,单位分的房子也在那。如果过去了,或许是邻居。不过,我们一直没住那。离家乡太远。第二天,看着收拾得空空的房子,终于像个孩子了,闷头大哭。妈妈说,以后想他们了,可以写信。我拿起碳棒,在空了的墙壁上,歪歪扭扭地写:“蔡鹏,我会回来找你玩的。我会想你们的。”五岁的孩子,情商挺高。只是不知道,他们看到我的信了么。出门的时候,妈妈给我拍了照片,和我的大蒜,和我的满墙的字。直到坐在回家的火车上,我还在想着,下次回来,大蒜会不会长到屋顶那么高,把房子捅破了怎么办,小蒜头不给大蒜浇水怎么办。大白在那年被毒死了。重重的大白,埋在了我常玩的小土坡那儿。

    列车往南飞奔的三天,看着窗外渐渐变得陌生的风景房子,我永远不会知道,那一别,就真的是永别了。今年五月,小蒜头爸爸过世了。那个爱抱着我听我瞎侃的叔叔,喜欢给我表演扔花生米的叔叔,却是再也没机会见面了。爱吃肉的蒙蒙,山东的姐姐,后来还给我们寄来大枣的伯伯,只在我的记忆里,在爸妈给我的回忆里,在那些泛黄发潮的老照片里。

    每段时期,都有这么一群人陪你。特定的事情,特定的人。抽身离开,无关距离,不论远近,即使在一个城市,可能都不会再见面。遇到了,碰面了,也不会再有那时的心境。珍惜每一个遇到的人,珍惜每一次的相逢,珍藏每一段回忆。愿每一个与我相识的朋友,珍重,勿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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