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亲爱的后窗姐：

近日这些个无所事事的日子，偶然又读了一遍日本的一本名为《告白》的推理小说。思来想去觉得这“告白”一词甚有新意。告心中之所想，陈心中之所思，用来一吐心底之事甚是妥帖。

那日，收到你关切的微信之时，我心便立刻泛起一阵惊喜的涟漪。我不知为何会出现那种无以名状的喜悦。或许是，在与你的文字之交中能感到惬意和舒坦。

你问“最近可还安好”，我在手机的这头编辑了一大段的文字，一字又一句，读起来像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在同母亲撒娇着诉苦。沉思了片刻，我又忍着不舍，把那些文字一个一个的在编辑框里删去。

比起以前，我似乎是变了。慢慢的深沉起来，慢慢的不自主的想多了许多往日不曾思索的事。或许，我正在长成一个大人应该有的模样。其实从十八岁的那年起，我便应该知道自己必须要长大了。可是。我好懒，也好怕，更好恐惧。成年人的字典太过繁重，我怕自己扛不起来。我心里或许更愿意做一个孩子。

最终，我还是自欺欺人的把自己送进了象牙塔里，不谙世事，任意妄为。结果才导致了后来发生的一系列悲剧。

六月毕业，七月工作，八月离职，九月归家，十月无踪迹。这一路颠沛流离的三月，或许耗尽了我大半的精力与心力。其实如果只求于安稳的话，本可以不那么折腾的，完完全全拿着一份还不错的薪资安然度过此生。

可是，我不甘心，也不愿意。当我在那个小县城中独自徘徊和彷徨的时候，耳边总有一个声音问自己：你真的甘愿就此安度余生？

我内心是一千个拒绝的。

我热爱文学，我痴迷哲学，我乐于思索，我想可以遇到一些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谈名著，一起写小说，一起做学术研究。可是，这一切的一切，是多么不可望又不可及的奢侈幻想。

我的周围，每天弥漫的是抱怨，来自我自己的和其他人的。一日又一日，我不得不去解决的工作，是腰腿疼痛需要推拿，亦或是面神经麻痹需要手法康复的病人。我让自己强撑着笑脸去面对那一声声的哀嚎与怒怨。我总是自我麻痹“笑一笑，十年少。”可是在某一天里，我终究还是支持不住了。

我的微笑崩塌，接替的是双眉紧锁，眼睛里不再有着光，两瓣明晃晃的门牙再也没有露出来过。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人生竟可以这般绝望。看不到任何的光，每每一闭上眼睛，你就觉得身体在不停的往下沉，一直掉一直掉，可就是掉不到底。哪怕是一瞬间摔到地上落得个粉身碎骨也好呀!

就像是一个癌症晚期的患者，他知道自己会死，但却不知道自己会死于何日。比起死亡，这种未知的恐惧和忐忑才是最愁煞心智的。

我回想着过往的时候，觉着自己太悲观了。俗语所言：好死不如赖活着。生存着，至少就还有反击的机会。可是一旦停止了呼吸呢？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地球仍然会运行，世界依旧会周转。我想乐观一点，再乐观一点，但是一切仿佛是徒劳。

一如海子不能写出明亮的诗歌来一样。那种无助和绝望，当真是深深浸透到骨子里面去一样。有人可能会说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还不够明亮吗？表面的字眼看着甚是温暖，但仔细一读，当真神伤。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闭眼想想就是多么和满的景色。湛蓝的海水与天相接，岸边的春花盛放，放眼望去，一个人的眸子里装满的全是希望。从明天起，喂马，劈柴，关心粮食和蔬菜，多么悠闲的田园生活，觉着还有几番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淡雅风味呢。

可是，这只是我们眼睛里的海子，我们心里的海子，又真的如这般吗？

面朝大海，尤其是独自一人面朝大海，当下的情思究竟是孤独还是什么。海作为无生命之物，尚有天相随，云相伴。而我们有活灵灵生命的人呢，我们什么都没有。想觅些许阳光，天际终是极夜。想寻三两知音，四周终是聋子。或许当面对着海的壮阔无垠时，心中那点微弱的孤独感才会被无止境的放大吧。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告诉它们我的幸福。古往今来寄情山水的人，大抵是无知音可诉，才把那满腔的情思，置于山水之中吧。这世间不是每个人都能像钟子期那般幸运，能够遇上俞伯牙。

对于海子的诗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误解。以当下的境况，我只能做这样的解读。可能心中毫无色彩的人，看一切都是黑白的吧。不知这世间是否有一个标准，来评判这黑白是否错误。

扪心自问，我觉着自己懒。欲留传世文字却懒于动笔，欲读遍天下奇书却懒得睁眼，欲做成高博之学问却懒得思索，如此种种，当真悔恨。一路流浪漂泊之乱，无暇诗书，更莫谈心性之稳。惶惶度日又觉心中不妥，方才继续补写昨日欠下之文字。所幸，我还是将浮躁之心静下，完成了这次书写。

现在思来，关于深造的问题，确是安插在我身上的一把枷锁，让我呼不得，喘不过，一身勒痕。我庆幸自己认清余生的方向，但我却不赞同自己所施迫的急功近利之法。什么样的年纪就做什么样的事情。可能此时，我更应该做的，是蛰伏吧。哪管它秋霜冬雪的寒冷，只静待一朝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子时将尽，且让我休整停笔吧。数月余，难得有此一诉衷肠。愿，日日月月记着路，月月年年不负已，年年岁岁莫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