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
如果，班级里要来一位非常优秀的同学，作为老师，会怎么想？
如果要让这一位优秀的同学换走一位不那么优秀、甚至挺让人头痛的同学，作为老师，又会怎么想？
这个问题，我和星空班级的英语老师Amber居然讨论过了，而我们居然一直认为，最好的学生就是我们自己的学生，我们当然不换。
先来界定一下什么是优秀？这个太容易定义了，成绩好就是优秀，听话省心就是优秀，能给其他同学起到带头作用就是优秀。说实话，这样“邻居家”的孩子，连家长都想换，哪个老师不想换呢？——可是，人是复杂的，是多维的，当一个场域里的评价维度只有成绩一维时，当然他就是最优秀的孩子，可是换一个纬度呢？如果再看看他与同学的交往呢，如果再看看他做事的能力呢，如果再看看他生命的明亮度呢？甚至就分数而言，就看看他分数掩盖下的思维能力呢？他是不是还最优秀的呢？
即使这些都是最优秀的，可我还是会偏执地认为，我的学生最好。为什么，因为那是我的玫瑰呀，千万朵玫瑰之中，只有一朵玫瑰是小王子的呀。我们一起经历了风雨，一起感受过阳光；我们一起有过冲突，又获得了化解；我们瞪过眼睛，又原谅了彼此；我们为一件事而努力过，流过汗水，感受过荣耀；我们窥见过彼此最失落最糟糕的状态，我们又互相见证了渐渐成长而努力的姿态。我们不是一路唱着赞歌走到了现在，我们是一路跨过坎坷才有了此刻的平和。
这些，都是用时间和心绪一点一滴、一点一滴、一点一滴灌溉的。谁能替代呢？
上午，星空班级的几位老师一起聊着班级里的孩子们，聊得微笑，聊得掉泪，好像每一个孩子都有那么多故事可以慢慢讲。我们一起追忆班级建班初，那些让人头痛想爆炸、心乱想抓狂的孩子：有总是左冲右撞、阴晴不定的孩子，有过度热情奔放却只致力于捣乱的孩子，有上课保持恒定梦游状态的孩子，有终日沉默、不想说一句话的孩子，有是非不断、闲言不停的孩子，有上课玩儿泥、下课抄作业的孩子，有和生活老师冲突不断要你不断去调解的孩子……
我承认，我们确实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懊恼的岁月，那个时候我们几位老师也确实掰着指头数过：哪些孩子大概是无力挽救的孩子。但是岁月滋养了我们的驯养，我们不知道，这些孩子什么时候就变得好了起来，相融起来，平和起来，积极起来，就成了我们自己的孩子。
这种感觉很奇妙。感觉真是很幸福！
曾经情绪的小倔王，随笔的老大难，如今好像依旧是要大声“嚷嚷”的，他似乎总要保持着和我从“对抗”到和好的过程。但曾经的他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不管不顾地竖立起防护的刺盾，而现在，他似乎更享受那种从冲突到“认怂”、到和顺的过程，因为现在的冲突不再是冲突，只是一次次调皮的寻求关注。
曾经只要坐在课堂里，就总在制造漩涡不停的多动小儿，那个时候，他有多享受自己处在漩涡中心、掀起阵阵浪潮的成就感呢！即使被罚站，也要趁着老师回头，抓紧时间把屁股扭一扭。可是对于作业，却不感兴趣，荒芜得一塌糊涂。有好多次，我真想把他踢到门外去。但我记得上学期他数学取得很大进步时，数学老师几乎是惊呼着报出他的成绩。这学期，大家依旧投诉他“作乱不止”，可只是一句提醒，他居然能上课专注坐一周。开放日时，妈妈告诉我，孩子说：如果有一天我成功了，我要感谢我的老师。
曾经在教室里沉默一周的孩子，我还记得第一个和他交谈的晚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坐在空旷的教室，没有谈学习，没有谈家庭，只聊聊他的爱好。如今，他是告诉我小学趣事最多的人，在宿舍里，在晚自习后；如今，教室里他的吉他声最多最悠扬；如今，他已成为星空教室思考的领跑者。
曾经坐在教室里投入地哭泣一周的孩子，如今总是快乐，有时我都担心她要闹脾气了，可还是哼着高歌投入地忙着；曾经万事不关心，百事不感冒的家伙，现在可以做到处理事情周到全面，事事俨然已有领导之风；曾经觉得找不到自己的职业、找不到一个朋友的孩子，如今也能建立属于自己的团体；曾经……
真的，一年多以来，每一个孩子都有那么多故事可以讲，每一个人的故事都可以写成一个小本子。即使有的孩子看起来似乎默默无闻，若即若离，可是每次离开教室时一回头的再见，就仿佛一次微小的别离。无论是哪一个孩子，他都是星空班级一颗不可替代的重要的螺丝钉。
想想，已经连着两个学期，每到期末，都要给每一个孩子颁发生命奖。细细思索命名之前，都要把他们一学期的事件全都一一捋过，把他一学期的照片全都浏览过，选择一张最好的照片放在颁奖证书上，选择最好的事件呈现在文字里，再把这些岁月里的成长编织成一段简练的文字，在一个正式的仪式中，庄重地把他们的一学期交回他的手里，或许，也是刻在他的生命里。
这些，全都需要时间的灌溉。时间和爱，真是一样也不能少。
星空班级一学期以后转来的冰冰，几乎用了一个学期，才真正找到了融入我们的节奏。当初新来的她，一遇到文言文翻译就“集体空白”，第一次参加“星空微演讲”时一下台就哭泣不已，连对她一向自信的数学也都开始怀疑。但是渐渐地，她开始找到自己的自信，觉得自己的能力还能为班里多做些什么，只做财务大臣还不够；星空微演讲时的她开始加入可爱而幽默的河南土话，让人捧腹不已；对于文言文，她也再不惧怕了，因为我们有了一起穿越《史记》的历程。她开始喜欢在我这里背书，喜欢找我商量事情，有时候晚自习后留下来写作业，她也要挤在我身边，萌萌地说：“我想和老师坐在一起写作业。”于是，一张长桌，心茹坐在我右边，冰冰坐在我左边，我们就一直加班到晚上十点半。
周二的晚上，按照周内随笔的惯例，给孩子们选好轻音乐，连上小音箱，让他们在缓缓的音乐里抒写自己的心情。当我听完课回到教室的那一刹那，看着安静的教室里安静的他们，听着缓缓流入心田的音乐，再阅读着他们随笔本上的故事，感觉时间静止在此刻也很好，因为所有的现在就是最好。
就在今天上午，Amber和薇薇，还有我和梅梅，我们坐在一起。大家彼此鼓励要自信加油，又聊起星空班孩子们的进步，那种老师和孩子们都一起相携相融相爱的暖意让我感激！
我知道，我们的孩子们当初并不是最优秀的孩子们，即使明天也不是，那又怎样？
但是在我们的眼里，无论是今天的他们，还是在时间沉淀深处的他们，因为我们曾彼此陪伴、共同朝向完美，那他们，就是我们眼里最好的学生。
2019.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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