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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为的力量—自然

无为的力量—自然

作者: 语修 | 来源:发表于2024-03-25 13:50 被阅读0次

    主语不同,“自然”的具体所指当然也有所不同。“道”有“道”的自然,人有人的自然,物有物的自然,这些自然的表现与具体的实施方式都不同。这五章的核心句与其主语情况分别为:

    1.主语是道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第二十五章)

    2.自身为主语

    希言自然。(第二十三章)

    3.主语是人

    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第十七章)

    4.主语是道、德

    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第五十一章)

    5.主语是物

    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第六十四章)

    道”的本性是自然的。

    一个书法家到了最高的境界,就不用遵循固定的法则了。我们看米芾、苏轼、王羲之的字,感觉它们都没有固定的章法,不是刻意地按照某一个章法去写,好像是一挥而就,随性所至,却自成一体,风格鲜明。

    “在方而法方,在圆而法圆”,“方”和“圆”代表事物的具体特性,“道”在什么物中就体现为什么样子,“道”的存在,不是要规范什么,改变什么,而是顺从万物自身的特性。所以,万物不是按照一个叫“道”的模子刻出来的,而是万物各有“道”,万物做自己,万物的本性都得到自然而然地展开,这就是“道”的能量。

    第二十三章讲的“希言自然”,它是一个倒装句,“希言自然”就是“自然希言”,字面意思就是“自然”很少言说。“自然”本身即主语,“自然”的方式就是很少言说,比喻侯王要少颁布声教法令,规定太多,老百姓就不“自然”了。也就是说,老子认为作为统治者,各种口号、宣传、法令等都要少颁布一点,老百姓才能过得好。

      第五十一章  道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

    “道”使万物得以生,“德”使万物得以长,得以有形,自然环境使万物得以长成。

    “德”是“道”的作用,它使得万物生长、发育、成长、成熟、养性、正命。

    这里“自然”的主语是“道”和“德”。“道”是宇宙的根本法则与人能体会到的终极意义,“德”是对“道”的具体展现。

    “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简单来说就是“道”和“德”使得万物长成了,让万物成熟了,开花结果了,周而复始,这是不是很自然?大家看自然界,生机勃勃,春夏秋冬,万物都有自己的变化,生长衰灭,生生不息,这就是一个自然而然的状态。

    春夏秋冬,能看到同一植物不同季节的样态,它们完成了四季流转的使命,在每一个环节都完整而饱满,因为没有人为的干扰而一直呈现出它们本然的面貌。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看似不变的规律,但每一种植物,每一个季节,每一次花开花落都是不同的,这就是大自然的丰富性和自发性。

    这一章可以说是对万物的成长过程的一个生动的描述,这种尊贵是自然的。大自然自己可以如此演化,人只是大自然的一个产物,宇宙中的一个微尘都算不上,人无论一生取得了什么成就,富可敌国也好,名满天下也好,都无法与大自然造化的丰功伟绩相比。自然的美妙在原生林中更容易发现,原生林里的植物不需要你给它浇水、施肥,它自动就长,长成就落,落的叶子作为肥料,继续滋养自己,继续长出新的枝叶。原生林植物和我们现在的绿化带的植物不同,绿化带植物需要人工的灌溉、施肥才能活下去,所以长得就没有那么自然、恣意,也没有那么生机盎然。

    “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道”是施为者,但不居功自傲,对我们的启发在于:即使是我们生了万物,我们也不应宰制,比如孩子是我们生的,但孩子是独立的生命,他们只是借助妈妈的身体来到世间而已。我们不应该随意干涉他们,而只是需要帮助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成长。能做到这一点非常不容易,家长常常把孩子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认为孩子小,自己的社会经验多,就想指导孩子的一切,控制孩子的一切,甚至把孩子当成自己光宗耀祖、满足虚荣心的工具。做家长需要向大自然学习,大自然的美丽就在于它创生了各种生命而顺其自然。老子这一章是比喻侯王在施政的时候也应该这么对待百姓。“长而不宰”是说抚养万物,使其长成而不宰制,这是高明先生的解释,我很赞成。牟宗三先生曾反复引用王弼的这一句注解,说你不要堵塞住那个源头,万物自然就能生长了;你不要禁闭一个人的本性,人自然就能完成它自身了,这就是顺其自然。它启发我们对待孩子、对待员工、对待物质、对待名利、对待感情等等都要放手、放心、放下。

    “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最适合用在今天的教育上,如果我们的教育秉持这样的理念,就能真正减轻孩子的负担,真正让孩子保持自己的天性与个性,家长、老师也能从中解脱出来了。孩子虽然是我们生的,我们也不能当作是私有财产,绝对不能占有他们,不能像我们的上一代很多家长那样,认为孩子连人都是他们的,绝对控制着孩子,甚至让孩子一点自己的自由空间与隐私都没有。其实孩子从根本上说并不是我们的,只是经由我们来到人世。孩子都是自带“剧本”而来的,每个孩子都有他(她)自身的命运,我们所起到的作用是力所能及引导他们走上一个适合的舞台,剩下的他(她)爱怎么表演就怎么表演。“剧本”要靠他们自己去写,我们不是导演也不是剧作家,我们只是他们忠实的观众。孩子跟我们不是一体的,他们是个体的人。今天焦虑的父母们让孩子学这个学那个,更多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孩子,孩子成了他们摆脱焦虑的工具,这就是在占有孩子。

    “为而不恃”是说我们为别人做了一些事情,比如为百姓、为孩子、为员工、为社会、为所有需要帮助的人做事但不图回报,不自恃有功。很多家长对孩子说“我为你付出这么多,将来你一定要对我孝顺”,这对孩子来说其实是一种道德绑架。父母对他们好是自愿的,也是义务,应该感恩孩子给了我们一次做父母的机会,让我们有了“爸爸”“妈妈”的身份和称呼,感恩孩子让我们的爱能得以安放,成全我们爱的能力,让我们在爱中感到骄傲,获得深刻的生命经验。我们未经孩子允许就把他们带到了人世,为他们付出都是我们自愿的,也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爱他们是天经地义的,我们享受了天伦之乐,而不应该要求孩子将来要如何报答我们,否则这与功利主义没什么两样。孩子有一天体会到你的爱,自然会产生感恩之心,自然会回报你,如果把孝敬当作道德要求,就违背自然了,这也是道家反对儒家过分地强调孝的原因之一。

    让万物生长发展,但是不要宰制它。从教育来说,父母对孩子干涉得太多,这是“爱暴力”。爱得太多,对孩子来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他们会想方设法摆脱你,甚至会暴力的方式。爱暴力还可能会滋生“巨婴”人格,滋生所谓“妈宝男”与“公主病”,他们会依赖父母,很难独立。所以,“长而不宰”启发我们对待孩子不要以爱的名义去宰治他们,不要以“我都是为你好”为理由绑架孩子,让孩子去满足我们的虚荣心,代替我们出征,去往我们脸上贴金。有的孩子一路优秀,披荆斩棘地进入了一个好大学,结果活得并不开心,为什么?因为他们不是为自己活,而是被各种压力、期待、要求逼着往前走,不是靠来自生命本身的能量。他们同时也被各种东西迷惑,生活中有各种困惑,找不到方向,找不到爱,接受不了失去,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直到最后一点能量耗尽。可能他们从小就被父母、老师宰制惯了,已经找不到自我,虽然应试能力强,但内心非常脆弱。只知道如何考高分,但不知道如何做人,如何爱别人,如何对待人生中的得失,只知道一味地得到,一味地优秀,结果筋疲力尽。父母不能放手、放下,孩子就没有成长的机会。

    很多学生上完我的课问我:“老师,你说人应该做热爱的事情,问题是我不知道我热爱的是什么。”我很惊讶,我说这个我还真教不了你,我不能告诉你应该热爱什么,你们得回到你们自己成长的源头去找找自己的本心,找找自己曾经热爱什么。很多人的热爱很早就被扼杀在摇篮中了,甚至从幼儿园开始,他们学识字,学英语,学围棋,学乐器……生活早早就被父母安排好了,而不曾经历过自己寻找与选择的过程,也就享受不了成功的真正喜悦,更扛不住失败的打击。所以,“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的自然的治理方式或教育方式,是一种智慧,更是一种境界。放下远比拿起难,因为人性本来就很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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