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锅难忘的鸡汤

那一锅难忘的鸡汤

大黄狗躺在打麦场的荫凉里，伸着红猩猩的舌头，大口大口喘气。母鸡在丝瓜架下乱扒，不时发出咕咕的叫声，大公鸡在显眼的位置警觉地盯着天空中盘旋的老鹰。公路上沥青晒的发软，顺着公路向前看，能看见如同火焰一样的东西，一闪一闪的。春生在屋里屋外的撵大黄猫，春生是女娃子，我经常笑她名字难听，惹急了会拿水泼我或者拿扁担砍我。春天生的叫春生，夏天呢？堰塘和我那一辈的小孩子的乳名非常古怪，双犬，金犬，有的直接叫犬子，倘有人在半山腰喊一声犬子回来吃饭了，应答的声音南腔北调，古人是说过贱名好养，到底是一种言说。

春生撵大花猫的时候，也就是捉迷藏。多年过去了，说的人少了，想来应该是藏猫儿。当春生撵大黄猫到丝瓜架下的时候，鸡子乱飞，母亲从厨房里拿着煮猪食的木头铲子出来了，嘱咐春生盯着点，以免老鹰把鸡叼走了。春生就坐在丝瓜架下面，我想她肯定手里拿根生黄瓜在那儿啃着呢。

我躲在屋后山上的一颗大树桠巴上看隋唐演义。那玩意儿能上瘾，隔壁歪婶说我可以看书不吃饭。歪婶之所以叫歪婶是因为她一只腿长一只腿短，但我认为歪婶是我家附近一个最有文化的人，能陪我说书，认得的字比我还多。当然后来我明白当时我们都认了很多半边字，不过意思到了，能读通。歪婶不是本地人。多年以后歪婶还经常跟我念叨。喊我做事的时候，我能半天不答应，这没少挨训，训我知道我在看书的时候，就不安排我做事了，继续看书，偷懒好办法。看了一节，想着且听下回分解，看了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想着另一支。掰着手指头，要一遍一遍重复着隋唐十八条好汉的排名，谁比谁昂棒，谁比谁恶躁。

在我看的入神的时候，春生大喊一声，我从树上跳下来就往下跑，一箭步下一个坎子。老鹰正好扑住一只鸡，春生拿个棍子乱打。从来都不知道飞在天上的鹰有多大。那是真大啊，簸箕大一盘，张开翅膀比煮酒用的大锅盖还大。我捡着石头就扔，鹰叼着鸡盘旋，扑腾扑腾乱转。不行，还得用棍子。孤鹰落单分外凶悍。大黄狗在关键时候出现了。

一锅香菇炖鸡肉。吃得时候，母亲说得亏春生发现的早，一撵老鹰一下子没抓住落在草窝里，被藤子缠住了腿。不然那么大鹰抓一只鸡太容易。大黄狗扑上去的时候，鹰挣断藤子飞了。母亲看我们吃的高兴，笑容中有些淡淡的悲伤。下蛋的鸡又少了一只。油盐和我们的学费又少了个支撑。

吃罢饭，我摸摸油油的嘴，去到鹰挣脱的地方端详了很久。如果这只老鹰没跑掉呢。然，一地鸡毛，抬头天空万里无云，月亮光辉轻洒，哪有鹰的影子，群山静默如谜。

想着隔天还有老黄瓜炖鸡汤，一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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