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牙记

一、恐惧心

周日的下午，原打算去图书馆，之前借的那几本已经看完了。临出门前看到桌上有块饼干，随手剥了放进嘴里。

左边的大牙就在那时又钻心地疼了起来。牙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颗牙这段时间经常痛，只要沾到食物就会痛，照镜子发现牙中间有绿豆大的黑点。

我的牙很是不好，补的补拔的拔，这补牙拔牙的罪我可是没少受。甚至每次走到牙科诊所，一听到里面滋滋的洗牙声，我心里都会打颤，可以想象，补牙带给我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正因为这样，这次牙痛我一直忍着不想去看，对于看牙，我是发自内心的抗拒。但是，这一下的牙痛，突然让我意识到我的牙已经很糟糕了，再不看，我怕后果会很严重。我走到镜子前面照了照，原先只是中间有点黑，现在牙根也有些黑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无论我怎么回避，事实总是要面对的。

于是，去图书馆的计划取消，改去医院。

想到要去医院，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一个雨天，这雨已经下了一整天了，还是哗哗没有停歇的意思。坐在车里，雨刮器不停地刮着，雨还是一批又一批地从挡风玻璃倾泻而下，就像是有人在向我的车顶倒水一样。我的心情也像这天气一样，雨蒙蒙、湿漉漉。

二、刷脸挂号

戴口罩、亮码、测温，大厅里空旷得很，稀稀拉拉地几个人，缴费的缴费、取药的取药，少有人说话。

我走到挂号窗口，递上我的医保卡，不一会儿，挂号的医生就将我的医保卡从窗口递了出来，她说我的医保卡没有磁性了，刷不出来。

我说我有电子医保卡，可以吗？她说，那你去自助挂号机上自己操作吧。于是，我走到自助挂号机前，用扫码机照了下我医保卡的二维码，结果跳出四个不大不小的字，“信息出错”。

老实说，那一刻我竟然舒了一口气，终于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不去管这颗该死的牙齿了。但是，我的双腿并没有收到往回走的指令，还是不自觉地走向了问询台。

在那里，护士告诉我，可以刷脸挂号，并指了指柜台上一台不起眼的小机子。这玩意我在超市用过，没想到医院也可以用了。

我走到刷脸机前，点一下触摸屏上“挂号”按钮，跳出一个摄像框，于是对着镜头面带微笑、点点头，刷一下就跳出了确认界面，然后选择科室、付款，这玩意真是太方便了！心里感叹。科技发展真是太快，高科技的东西，你不接受都不行。

三、大哭的小孩和气急败坏的妈妈

三楼口腔科门口，5、6个人坐在椅子上，埋头刷着手机。抬头看去，对面中医馆的门口冷冷清清，一个人影都没有，受疫情的影响，现在很多人都不愿上医院了。

我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我对面的长椅上坐着一对母子，女人穿着一件黑白条纹T恤，牛仔长裤，膝盖上有两个大洞。女人扎着丸子头，露出高高的额头，她的眼睛很大，虽然戴着口罩，我仍然能感觉到她的不开心，她好像在生气。她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一个8、9岁模样的小男孩，穿着红色T恤，胖乎乎的很可爱。他低着头，口罩被拉到了下巴上，我看见他紧闭的嘴唇一咧一咧的，好像要哭了。

女人发话了，她没好气地说，你到底要怎么样？你说。今天都换了三家医院了，你都不肯张嘴，你想把我气死是不是？

女人还没说完。她的手机响了，接通电话，那边传出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询问小男孩的状况。

女人对着屏幕数落小男孩，说到激动处，伸出手指头戳小男孩的脑袋，弄得小男孩的头一晃一晃的。那边的女人话音很温柔，让小男孩接电话，小男孩扭过头不肯接，她妈用手重重地拍了几下他的肩，不知道是拍痛了还是怎么样，小男孩咧开了嘴开始大声哭起来，那女人便隔着屏幕温柔地劝说小男孩。他妈妈更生气了，将手机举到自己面前，抱怨了一通。

医生叫到我的号了，我的心一拎，继而砰砰地狂跳起来，我挪着步子机械地往里走。下午口腔科有两位医生，一男一女，我走到男医生面前，因为是他叫 我的号，一个小姑娘正从牙科手术椅上爬起来，我站在他面前，强装镇定。医生对小姑娘做完了医嘱，然后简单询问了一下我的情况，便让我去拍X片。

我走下楼，小男孩仍在那里哭，她妈妈叉着腰站在那里，眼睛瞪得圆圆的。

四、我忍不住了

大概过了10来分钟，我拍好片上楼，在楼梯口又遇到了这对母子，小男孩已经由大哭变成了啜泣，她妈妈在骂他，时不时地拉起他的手臂，无计可施的妈妈好像是准备带他回家了。

这时走廊的椅子上已经没有候诊的病人了，我走进诊室，我的那个医生已经在给别的病人看了，在诊室里，可以清楚听见小男孩妈妈的叫骂声和小男孩哼哼的啜泣声。

我忍不住了。我走出去，微笑着对男孩妈妈点了一下头，然后，我蹲在小男孩的身边，看着他说：“要拔牙了，你有些害怕对不对？”

小男孩没有说话，继续哭，我牵起他的手，我问他几岁了，小男孩也不理我，他妈妈说8岁了，我说8岁了，读一年级对不对？男孩点点头。我说明天要去读书了，今天不拔，明天妈妈还要给你请假哦。张开嘴给阿姨看看你的牙呢。男孩缓缓地张开了他的嘴。

我又跟他聊了一会儿，我告诉他，阿姨也是来看牙的呢，阿姨也害怕呢，但是其实没有那么可怕，我不知道是在劝他还是在劝我自己，说着说着，我觉得自己对拔牙没有那么紧张了，我牵着小男孩的手，小男孩挪动步子跟在我身后。小男孩竟然愿意去见医生了，我好开心。

五、态度超好的女医生

女医生的手术椅上躺着一个更小的小男孩，这个小男孩好像一点都不害怕，张嘴、张大嘴、起身吐口水，医生让怎么样他就怎么样，他妈妈站在他跟前，一身轻松一脸欣慰。倒是红衣小男孩的妈妈忍不住了，“你看看人家，比你小，人家多乖，人家一点也不哭······”

小男孩咧开嘴又准备哭了，我笑着安慰了一会儿，慢慢也就歇了。

那个乖男孩走了，年轻的女医生招呼着小男孩走到他跟前，声音超级温柔地告诉他：“我就是给你打一针麻药哦，然后，一点都不痛了。你打过针吗？就是那样，一下下就好了。”女医生让小男孩伸出手，拿一根细细的针在男孩的手背上点了一下，“你看，就是这样，不痛，对不对？”

说了半天，男孩始终不点头，女医生继续说，这期间，他妈妈会忍不住上前叨上几句，你害怕什么啊，这么一颗牙搞一天了你已经，后面还有很多人等着呢！

女医生也不着急，继续拉着小男孩的手聊天。

六、终于轮到我了

男医生那边空了，我走过去，他看了看我的片子，片子上，我的牙像是被啃过的玉米棒一样，惨不忍睹，他让我躺到手术椅上，然后开始准备，幸而我的这颗牙状况还可以，补补就行。我的心又开始狂跳起来，全身的细胞都进入了警戒状态。我拿刚才劝说小男孩的那套劝说自己，最后总结成一句话：能怎么样？豁出去了。

隔壁传出一阵大哭，是小男孩，30秒后，哭声渐歇，只听女医生说：“看，就是这样，痛吗？”想是小男孩已经拔好了牙。

男医生将他的椅子挪到我跟前，还是那一套熟悉的程序，我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洗牙、磨牙、补牙，哈哈，一点也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