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来,金董氏也乏了。未曾想刚下了车,管事的金德便急匆匆迎上来,“太太您回来了?三少爷来了半晌,都有些等不急了呢!”
知子莫若母。董幼之心里冷笑,只得打点起精神进了院子。果然金家三少金鹏振笑盈盈过来扶住她,“母亲快坐。下次您要上山礼佛,一个电话的事,儿子媳妇们陪您就是了,今儿这大风大雨的,儿子实是焦心。”
“老三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接过丫头送上来的热茶,暂且压住心头不快。
“母亲这是说哪里话来?儿子媳妇们不能在您跟前尽孝,愧疚还来不及,怎会给母亲生事?”金鹏振惯会满脸堆笑讨父母欢心,董幼之倒不由叹息一回,所谓“教子无方”,不外如是,几个女儿还好,从凤举到燕西,竟是没一个省心的。
“既无事,坐一坐也就罢了。我这里是长斋,想你也不惯,玉芬或者还在等你。”她这便是下了逐客令。
金鹏振又往她身边凑了凑。
“母亲,你知道我和大哥不一样。他在政府里有差事,好歹有个安身立命之处。我和玉芬现如今只有些小本经营,难以维系,总该有些图谋。”他露了为难神色。
他们夫妻俩在做些什么,她一向也有耳闻。不过是跟着玉芬娘家亲戚那边的小道消息,一起挣买空卖空的无本之利。“两处房产四间铺子,你们就是吃租也够了。”董幼之放下茶盏。
金家三少仍然没有放弃的意思,遂细细向她说明来意——有朋友要拉他入股投资实业,简言之,开纺织厂。他手上现金不够,又舍不得卖房产,于是就想来找母亲周转。
董幼之再没有好脾性,索性冷了脸:“前年你听了你那些狐朋狗友撺掇,去搞什么投资,落了多少亏空?灰头土脸回来让全家给你收拾残局,你竟全忘了?鹏振,你既无经世济民之才,也无飞黄腾达之能,倒是学会投机取巧、白日做梦了!我只告诉你,我的棺材本一分钱不会给你,当然也不会给他们几个。做父母的对你们也算仁至义尽,你们若有心孝顺,那是菩萨保佑,不然,莫要拖累我也是好的。”言毕,她先起了身,“我要休息了,你自便。”
话虽这般狠决,到底是伤人一千,自损八百。出家是要做到绝情忘爱,可惜金董氏修为不足,气了一宿,第二日便起不了身了。
又过一日,宋意如上午去学校授课,下午两点来钟放了学,便收了东西往金宅去——薄毯洗过又晒干,是该物归原主的。
金德见冷太太居然上了门,颇为讶异。话传到二道门,陈二姐知道了,便亲自出来接。
宋意如说明来意,将洗净浆好晒干又整整齐齐叠了包了的薄毯递上就要告辞,不过大户人家断不至于失礼,总要留她饮杯茶再走。“我们太太病了,不然定是要亲自作陪的。”陈二姐满是歉意。
她不好拂人家的意,只好勉强坐一坐。陈二姐正想法子与她闲话,丫头面露难色近前来。
“陈婶子,太太她怎么也不肯吃药,怎么办啊?”
陈二姐也现了愁容,“病了两天,饭没吃两口,药也不吃,看来得去洋人医院找西洋大夫打营养针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