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志说是去西双版纳静养,实际上,到了那里以后,心情却更加烦乱了。他每日每夜都是坐卧不安,他一下子想到:自己家里,如今情况会如何如何;一下子又想到:如果公安机关见到了自己所写的坦白以及自己对黑社会分子的举报材料后,那公安机关将会对他如何如何;而那些熟知他的黑社会分子如果被漏网而抓不到的话,那他们以后又将会对他如何如何;一下又想到:梁益对已遭了火灾的厂子的接收,其态度和做法又将会如何如何;一下又想到:小孩的舅家将会对自己如何如何 ……
这么多的事情,这么多的憔虑,每时每刻都在他脑海中搅在一起,成为一团乱麻,来搔扰他,来折磨他。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比起肉体上的折磨来,还更加厉害,还更加要命。因此,到了元月二十日那天,他终于扛不住了,他彻底地倒下,彻底地崩溃了。这让他的表哥,不得不打长途电话给李明秋,要李明秋赶紧到西双版纳去把他接回。
在他倒下后的第二天早上八点多,他声音很微弱地对守在他旁边的表哥道:“表哥,我的时间不多了,拿张纸来,我说,你帮我写。”他表哥听后,连忙跑出外面去找来了纸笔,然后李明志艰难地说道:“我这一生,是最窝囊的一生,我对不起生我养我的父母;也对不起党和人民对我的教育和培养;也对不起妻子和孩儿;也对不起我的亲戚和朋友。因我三观的不正,才导致我有今天这样的结局。这是我自讨苦吃的,我没有办法去怪谁。希望家族里,以后,再不要出现象我这样的人,这样的败类。我去后,要让李明秋拿我初来时,经过激烈的思想斗后才决定写出的材料直接交到公安局去。从而,才能把住在我县上城东郊的冯耀天这个黑社会集团给彻底捣毁,从而为…为…民除…除害。材……材料,在…在我的公文…文包里。”他很艰难地说到这一句话后,头一歪,就断气了。
话分两头,当李明秋二十日中午接到李明志表哥的电话后,他直犯难了,因为从s镇上到西双版纳不是近的路途,少少要有七八百公里,如果要坐班车的话,不知要转多少趟车才到那里。但自己又没有私家车,(李明秋只有一辆拉货的南骏车。)怎么办呢?他最后想到:成群表兄有一辆轿车。于是他就急急忙忙地来找李成群,然后就开成群的车到西双版纳去了。李明秋赶了差不多二十四个小时的路,(因为当时还没有完全通高速。部分路还是普通的路。再加上李明秋是第一次去西双版纳的,路不熟,所以所用的时间就长了。)才于二十一日中午到了李明志的表哥家。可他的堂哥李明志已经在上午辰时归西了。在这种情况下,李明志的表哥对李明秋道:“表弟,既然你哥已经归天了,因为路途遥远,不好带回去,就姑且把他葬在我的自留山上吧,以后,过了五六年左右,你再把他捡回去,你觉得怎么样?”“那就多谢表哥了,”李明秋含泪地回道,“不然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没什么,”那表哥说,“因为我们有的是山地。但你以后还要为你哥办一些事才行,不然的话,他的灵魂还是不安的。你看,今早上他虽然断气了,但他却还不瞑目,等到我说了好多安慰的话,又用手搓摸他的眼睑好久后,才能把他的眼睛给闭合起来。”“是吗?”李明秋带着猜测的表情应道,“那看来,他大概是很想念他的家人或者是有什么冤情,才有这种现象的。难怪这几个月来,他总是郁郁不欢。”“表弟,”李明志的表哥道,“你跟我到隔壁去,看完那些东西,你大概也就知道了。”
李明秋跟着李明志的表哥到了隔壁来,看完李明志那临终表白的遗书和他公文包里的那些自我坦白和举报他人的材料后,李明秋深深地叹道:“哎哟,这样的做事做人,这样的结局,真是够可悲呀。然而,他今天走到这一步,实是他咎由自取。但这些黑社会分子也实在可恶,不铲除,不大快民心。”……。
处理了李明志的后事以后,二十三日,李明秋就要赶回来了。在即将要离开西双版纳,离开李明志的表哥之前,他还特定地嘱咐了李明志的表哥:这一段时间出去,在他尚未来得及举报而公安部门尚未得采取行动时,先不要把堂哥李明志已经去世的消息告诉他(指李明秋的这边)这边的任何人,以免节外生枝而对公安部门的办案不利。
他这样嘱咐后,就于早上六点匆匆地离开了李明志的表哥了。八点多,当车进入了思茅的地界时,李明秋的手机响了,当他把手机拿过来看时,见到是堂嫂赵青玉打来的,于是他把车子停靠在路边后,才接通了电话。那时听到堂嫂这样问道:“喂,小堂叔,为什么刚才我打电话给小孩他爸时,他那手机都是关机呢?你现在已经到那里了没有?小孩他爸的情况怎么样?”李明秋听到堂嫂这样着急的问话,当时也只能做了个善意的欺骗了,他回道:“前天中午,我已经到堂哥的表哥那里了,关于堂哥的病,现在已经好转多了,但医生说:因为回去的路途太遥远了,怕他受不了这么长途的颠簸,所以他是暂时不能回去了。在这种情况下,又加上年已临近,所以我今天只好自己赶紧返回去了,现在我已经是在返回家去的路上。堂嫂你刚才打电话过去,都是处于关机的状态。那是因为堂哥的手机已经在几天前挨掉到楼下去摔坏了,现在还没有买得新的手机。他说他买到新的手机后,再打电话给你。”遭雷呢,”堂嫂赵青玉带气地说道:“没有手机,他拿他表哥的手机打给我一个电话也行嘛,非要这样折磨我才行。”“哎哟,”李明志道,“他前几天病情严重,他怎么有心思打电话给你?就算有心思打,但那时,连说话都难,他怎么能打呢?所以,这点你就不要怪他了,您就多包涵一下吧。”“也只有这样了,”那堂嫂赵青玉道,“以后要了解情况的话,我也就自己打过去吧。但我还不知道他那表哥的号码呢,你稍后把它发过来给我吧,方便以后跟他们联系。”“好的,”李明秋道,“那我就先挂电话,把号码查出来,然后再发给您。”
李明秋把那表哥的号玛查出来,并把它发过去给他堂嫂后,又立即打电话给那表哥了……。
滇东南二十四日下午五点,他终于回到了s镇上。李明秋回到s镇后,他沉思着:“现在应不应该马上去派出所举报呢?如果马上去举报,那对于我自己以后办厂子转让手续有没有影响呢?但如果拖着不报的话,那堂嫂的大哥的尸体什么时候才能从冰冻库里拿出来入土呢?现在堂嫂的大哥那边,天天都在催促我呀,可法医却说,还没破得案,还不能拿出来。再加上这厂子,现在公安也已经贴上了暂停营业的封条了,这又不是要等到破了案以后才允许开业和经营的吗?算了,先回东乡屯去,再稍稍地找李成群表哥商谈,看他对这事是如何的看法。”
李明秋于是就把车往东乡屯那边开去了,到了东乡屯后,找不到李成群。李明秋只好打电话给李成群了。电话通后,他问道:“喂,成群表兄,我回来了,你现在在哪里呢?我把车开过去给你。”对方回道:“你回来了吗?我现在在上清屯艳春家这里测量她家的建筑面积,你要过来吗?”“那好,”李明秋回道,“那我就过去了。”
李明秋到了上清屯,见到了李成群后,成群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堂哥没多大问题吧?”“哎呀,”李明秋苦笑着道:“这还算快吗?我巴不得昨天就回来了。你现在忙完了没有?要是忙完了,我和你出外面去,我有些事,要跟你商量。我觉得,除了你之外,我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商量了。”“忙是忙完了,”成群道,“但梁益和雅芳刚才过来叫我到他们家去吃晚饭,艳春,伟国和好多人都在那里呢,现在看来都要搞好了,你也和我先过去那边吃晚饭吧,吃过晚饭再说。”
“我怎么好意思过去呢?”李明秋道,“他们又没有叫到我。”“哎约,”李成群有点火气道,“看来你真是个笨蛋,你才说这种话的。我问你,刚才他们来叫我时,你来到了吗?他们见到你了吗?是不是他们见到你后故意不叫你?再说了,一餐饭,人家什么时候计较过?”“说的也是,”李明秋道,“但我跟你一起去梁老板那里,大家又肯定向我问这问那,我不好当场回答,因为我去西双版纳的事,大概人家都知道了。因为堂嫂那天听到电话后,就已经大哭,就已经在屯里面传开了。况且当我来跟你借车时,我也已经当着很多人的面,把去西双版纳接堂哥的事情公开说出来了。”“那你就在车上等我吧,”成群道,“因为我不去不成,我去了一下子就回来了。”
大概半个钟左右,成群就回来了,于是他俩就离开了上清屯回东乡屯去了。到了东乡屯,李明秋才在成群那里去晚饭。饭后,李明秋和成群到四楼那个没人住的房间里,然后才对成群道:“表哥,这回我堂哥真是糟了,真是败霉得透顶了。”哦,”成群诧异地问道,“李明志到底怎么样了?”“已经归天了,”李明秋回道,“尸体已经埋在西双版纳那里了。这也应了镇上那个医生说的话,那医生说:‘如果不好好休息,让病情再恶化,等到第二次发作的话,那就不可收拾了。’但他这个人,犯下了这么大的罪。他能心平气和地去静养吗?”“哦,”成群问道,“李明志犯罪?他犯了什么罪呢?”李明秋听了成群这话后,他就从他的手提袋里拿出了李明志写的那些材料递给了成群,然后道:“你看完这些东西就知道了,这都是他亲手写的。唯有那篇临终的表白,是他的表哥代写的。”
李成群接过那些材料,然后认真地看了起来,其间,少不了那些惊异的表情。他看完后有点气愤地说道:“想不到你这堂哥,竟是这种人,竟是这么虚伪,这么卑鄙,这么下作,这么目无国法。这种人死了,人家也不足为惜的。”“这也就罢了,”李明秋也语略带气的回道,“还要名裂,还要让家里蒙羞,让家族蒙羞。还要给我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和烦恼。”李明秋说到这里,稍稍地停了一下,然后才继续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因为这不是我要找你商量的问题的中心。我要跟你商量的问题是:我最近要不要把这些材料全部都拿去公安局的问题。”成群听了这话,思索了好久后才说道:“这也真是难办,你说全部都拿去了,那就如你所说的,家里肯定蒙羞,家族肯定蒙羞。并且当梁益在知道这火烧山是李明志针对他才搞出来这事后,看来他都不愿意接收你现在这个厂子,到时候你怎么办?因为在这地方,看来只有他才来接收了,别人哪有这么多钱来接收这厂子呢?再说了,就算别人也有,那他也不一定要搞这行业。就算想搞这行业,别人在不彻底了解你这厂子背景的情况下,也不敢冒然来接收呀。你们不是碰到过吗?你们在镇上贴的转让广告,结果,好长的时间都过去了,有谁来问津?现在话说回来,如果你想不全交,只想把举报的那部分材料稍稍地投进举报箱,那在公安机关抓到了黑社会头子以后,在提审时,他终不免要把你堂哥供出来。那时也同样是蒙羞,同样是麻烦;梁益最终也同样知道火烧山的原委。”“那现在该怎么办呢?”李明志问道,“是否全部都不交呢?”“要是全部都不交的话,”成群道,“那么这个案,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破。那你堂嫂的大哥,何时才能从冰库那里拿出来入土?你的厂子何时才能经营或转让?这可不是小事情呀,弄不好,这对你更加不利。先不说厂子转让的事,就说你那堂嫂亲哥的尸体,如果今年都不得入土的话,你猜你堂嫂的后家会对你采取什么行动?看来把你告上法庭是有可能的。因为现在这个厂子是归在你名下的,这在你厂中出的事,你照样逃脱不了干系,你照样挨赔偿人命费。因为你那个堂哥看来是不可能帮工人交保险的。现在还好在,你堂嫂及她的后家还不知道你堂哥已经去世的事,他们还看在你这堂哥的面上才不敢动作的。如果他们已经知道了,那你是挨定了。但你就保准人家以后也不知道吗?所以,你敢全部都不交上去吗?当然,你这样全部都交上去的话,那就全部都暴光了,他们也知道你堂哥,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但他们也同时知道你堂的大哥之死是黑社会分子干的,是因你堂哥而起的。因此他们也不可能对你怎么样。他们要恨,也只能恨你的堂哥。因为你堂嫂及她后家的亲戚都知道,这厂子本来都是你堂哥的,你只是替他操劳,替他受罪而已。”成群说到这里,感觉口中有点干,于是他下楼找茶水去了。
听了成群的这些话后,李明秋的头皮有点发麻了,皮肤也开始起了鸡皮疙瘩了。
过了不久,成群提了一壸茶和两个茶杯上来了,他把茶壶和茶杯放在台子上,并且倒一杯茶喝了以后,才继续说道:“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全报也不是,不全报也不是,全不报也不是。看来,还不如这样,现在夜也还不深,我们就先到梁益那边去,到了那里以后,你就照实说,并把这些材料也拿给他看。只有这样做,才体现出你对他是忠诚老实的,因此才能打动他,他才会网开一面。这样的话,你这厂子转让给他的事才有希望。另外,你明天就先去派出所申请厂子的解封,就我看来,他们是会同意解封的,他们不可能长期封存,因为他们也考虑到民生的问题。等到他们过来解封了,你就马上抓紧跟梁益联系,然后办理好转让手续。等到这些事情都办好了,你就可以去举报了,你以后就没有多少麻烦了。”
他们这样计划后,就下楼来,然后上车找梁益去了,到了上清屯梁益家,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雅芳和老二早就到楼上睡了,只有梁益自己还在看电视,梁益见这两人连夜进到家门来,连忙问道:“到底有什么急事,让你们这么连夜赶来?”“还真是有些事情,”李明秋道,“所以才连夜来打扰梁老板了。”“什么事呢?”梁益道,“说来听吧。”于是,李明秋就把李明志已在西双版纳去世的事告诉了他。然后又把李明志去世后所留下来的材料都拿出来让他过目。在他看那些材料时,惊异,愤慨等各种表情都在他脸上不断地变化着。等到他看完后,他才长叹道:“哎哟,真是有什么思想,就有什么样的人生和结局啊。”说到了这里,他打了个阿欠,然后才对李明秋道:“我知道你连夜来找我是什么原因了,你是怕你去举报后,在我知道了火烧山的原委后,恼起火来,不去接手那厂子。所以,你才采取这先来一步的做法。这肯定又是成群兄首先想到的,你敢说不是吗?然而,我为什么知道,你要去举报呢?因为,如果你不去举报,你根本就不会来我这里说这些事情了。放心吧,不管如何,我是接手那个厂子的。因为事情是一码归一码。”
当晚,李明秋和成群从梁益那里出来后,李明秋说道:“真是人与人不同啊,原来以为,梁老板知道了这些事情之后,肯定是大动肝火,大骂一通,没想到,他却是这么淡定,好象跟没什么事一样。”这时正在开车的成群也应合道:“是啊,凡是做大事业的人,心胸都是很宽广的,并不象我们一般人,牙眦必报。”
第二天,李明秋就到镇派出所去,向派出所申请对厂子的解封。派出所领导班子经过讨论和研究后,终于在次日把厂子给解封了。厂子解封后,李明秋就和梁益于元月二十七日到镇府的司法部门去请司法部长作公证,然后就一起到了工商部门去办理关于厂子的转让和接收的手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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