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淑女，亦可悍妇

01

在老舍先生的扛鼎之作《骆驼祥子》中，虎妞这个女性形象是被丑化的泼妇的形象代表。虎妞是祥子的妻子，是车厂厂主刘四爷的女儿。长的虎头虎脑，性格大胆泼辣，却因此吓住了男人，成了没人敢娶的老姑娘。她是个办事的好手，有类似男人的爽快和利落。在和祥子的爱情纠葛中，一直处于主动地位，是个敢于追求个人自由爱情的人，没有中国妇女常见的懦弱和顺从的性格。中国传统女性在“三从四德”的管束下，多以温柔、体贴、自我牺牲为取悦男子的模范标准。但虎妞却是一个野女人，完全没受传统文化的影响。比如，她对自己的婚姻，既不需要父亲做主，也不需要媒妁之言，甚至连丈夫祥子的态度也不重要。很少有人喜欢虎妞，老舍先生本人也是不喜欢的。但是从现实的层面上来说，我认为虎妞是一个有“魅力”的女人。她说爱就爱，活力四射、血肉分明，她自私或贪婪或算计都不掩盖。虎妞是命运的强者，扼住了自己幸福的咽喉。在那样一个时局动摇、人性压抑的年代，她狡黠地反抗、把握住自己命运。虎妞的魅力，不仅体现在她对爱情婚姻、对自己命运的把握，也体现在她的世事洞明、人情达练上。这洞明、达练虽然是三姑六婆级的，却是在乱世中生存的必要条件，在钱财上、在感情上，她都不吃亏。

以“淑”为重要表征和核心特质的“淑女教育”植根于中华文化儒道共生的土壤中，成为一个匿名却顽强的亚文化影响着一代代中国女性的命运。以我自己的切身感受，中国的高等教育鼓励女性要做“淑女”，远离“泼妇”，但是立足于现实，你还需要泼。

正如冯仑在《泼妇原理》中写的那样：我发现，有一种人特别有意思，这种人就是泼妇。泼妇和贵妇吵架，不用猜，泼妇一定赢。她们利用她的高声，撒泼，胡搅蛮缠，装出一副弱者或被羞辱的样子，赢得舆论的支持。这个时候，贵妇往往是什么反应呢？看见人多，贵妇首先就已经架不住了。因为她觉得自己有脸面，要讲道理，觉得自己一定不能有违道德底线和对方一般见识。这贵妇在心理上先就怯了，于是很快放弃了自己的道理和原则，丢下几个钱（利益），打发了泼妇，马上转身离开。

但这个时候，泼妇不但收获了众人赞赏的眼光甚至是掌声，而且会捡起地上贵妇留下的一篮鸡蛋、一张信用卡、一沓钱，拿到了一切好处。她志得意满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就走了，又去享受她那市井但快乐的生活。我们看到的泼妇和贵妇的关系中，贵妇就是被教化的文明人，但最后却沦落成冲突关系中的弱者、失败者和被奴役者。当贵妇遇上泼妇，当文明遇上了野蛮，野蛮就是这样取胜的。历史给了我们一个特别有意思的警示：不要沉迷于我们的文明进步当中，我们其实是经常被野蛮所征服的；而当野蛮征服文明的时候，我们常常会像贵妇一样落荒而逃。

02

胡适是近代有名的学者，曾想跟老婆江冬秀离婚，老婆拿起刀就要杀儿子，多年后说起此事，老婆气犹未平，拿起一把裁纸刀向胡适掷去。胡适以自己的切身体会，创立“新三从四德说”：太太出门要跟从，太太的命令要服从，太太说错了要盲从。太太化妆要等得，太太生日要记得，太太打骂要忍得，太太花钱要舍得。“新三从四德说”把怕老婆提升到理论的高度，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可惜时间短，作用还没有完全显示出来，故把胡太太列于榜末。

另一则流传很广的故事是关于刘邦之妻吕雉的。刘邦是有名的无赖，吕雉是天下有名的悍妻，两人半斤八两，难分高低，刘邦把天下英雄玩弄于鼓掌之上，惟对老婆无计可施。由于年代久远，吕稚的事迹多被埋没，她前期代表草根派泼妇，后期代表宫廷派泼妇，影响巨大，意义深远，故列为泼妇榜第一名。

隋文帝杨坚一生大部分时间坚守一夫一妻制，这不是他觉悟高，而是老婆独孤皇后厉害。杨坚曾跟美貌宫女尉迟氏幽会了一次，上朝归来，发现美人被皇后打死，杨坚骑上马跑出皇宫，跑到山谷里哭泣。宫中美女如云，皇帝几十年不敢看一眼，独孤皇后的本领让人不得不佩服。

越是没有被教化的人，其实本能越强大。也就是说，越接近于野蛮，就越容易变成野蛮的胜利者。 泼妇不是好当的，大凡当泼妇的女人，都有几招杀手锏。很多鸡汤文都告诉女性应如何优雅，但在生活的残酷和粗糙面前，有时候做淑女就是不如做泼妇有效，在那些根本不懂得欣赏美德的人群当中，粗鲁就是比斯文管用。我们往往只教会了女人温柔，太缺少教会女人如何撒泼的技巧。当然，做泼妇不是我们的目的，而是我们的手段。

03

2011年有一部电视剧叫《回家的诱惑》，编剧刻画了一个逆袭前温柔娴淑、懦弱、逆来顺受、不懂反抗，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女人，很多情境让场下的观众都想替她出口气，怎么懦弱成这样了，怎么就不会反抗，怎么就是沉默不发泄，观众看时都憋着一团火。在遇到对你不利的情况，你自己一味懦弱当淑女没人会高看你一眼，相反你据理力争，勇于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就算泼妇别人也理解你。曾经看过泰国拍的短剧《多少的爱都不要》，女主角敢爱敢舍，你对我不仁我终将对你不利，敢于释放自己，那个霸气美丽的样子让她永远都不可替代的主角。

是的，我们都会为了看起来好看，得体，忍不少想委屈示弱的瞬间，我们为了不与爱人失联，也咬牙放低过几次尊严。泼妇与淑女，是女人的两种极端形式。男人都希望女人做淑女，世上偏有与淑女等量齐观的泼妇。女人是有弹性，衡量现实，可淑女，亦可悍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