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永远无法想象在仲夏明朗的月光照耀下的山间小径上被我们寻找泉眼的脚步所惊起的窃窃私语着的漫天飞舞的萤火虫有多美丽”妈妈说完，笑着扔下一句“照顾好你弟弟哦”就上了公交，随着蜿蜒的耶溪下山去了，留下陈挚和弟弟，当然还有这个漫长而炎热的暑假。
不过这个叫做芳溪的小县城位于耶溪的上游，由于地势较高的山岭的阴坡上，经常有又大又凉的山风吹来，午后还会准时下场雨，妈妈讲此地是个避暑的好地方，反倒她自己无福消受了。
陈挚和弟弟住在妈妈小时候住过的房间里，外婆一边帮他们铺床铺一边数落女儿：“以前不来看我也就是了，有了孩子也不常来，今天过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扔下你们就跑了，她到底有多嫌弃这地方？”陈挚抿抿嘴看了看弟弟，陈齐对他笑着无奈的摇摇头。
外婆去邻居家打麻将去后陈挚就开始打量这座小阁楼了，灰白的外墙上没有贴瓷砖显得有点脏，墙角下种了许多蔷薇，正开着黄色的小花，一簇一簇的像梵高抹在画纸上的油料。后院是几垄菜地，正长着墨绿色的韭菜和嫩绿的大蒜苗，破旧的花盆里还插着几株无根菜（陈挚从生物书上才知道它学名叫做“紫背天葵”）。墙面靠近耶溪的一侧被一床爬山虎铺满了，爬山虎的势力一直延伸到阁楼的顶部，站在露台上也能看到它们卷曲的触须。两兄弟溜达到三楼，屋子里都是旧家具和破电器，上面布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上了顶层的阁楼倒是明朗不少，有一个烧木炭的架子和一袋木炭，贴墙摞着几叠书，阁楼的空间不大，5，6个人坐着都会显局促，高度刚刚够陈挚站着不撞到头……
二
“橙子哥哥” “橙子哥哥”，陈挚听到了陈齐欢脱的叫声。
“哎，齐齐，我在露台上呢。”
陈齐欢快地从楼梯下跑上来，头上还冒着盐津津的汗珠。
“齐齐，你不是在和邻居家叫悠悠的小姑娘玩么，这么急地找我干嘛撒？”
“哥，我跟悠悠说好了明天去山后的荷花塘玩，到那可以摘莲子还可以钓鱼，可是外婆不让我去，她说要有大孩子带着才行，我就上来找你啦，去嘛去嘛，我们一起去吧，悠悠说她会叫她鹿鹿姐来接她一起去，她会教我们钓鱼。”
“鹿鹿姐是谁？”
“悠悠她姐呗”
“那她多大了，还用她教？”
“我哪晓得？不比你小吧，应该，反正你要带我去啦，我去和悠悠看动画片啰。”齐齐刚说完就一溜烟地跑下去了。
到了下午5点多知了的叫声明显不在那么使人燥热，陈挚想去城区逛一逛，这个城市对他而言并不算陌生，上学前他是一直在这里生活的。
陈挚在楼梯下找到了一辆带菜篮子的自行车，扶着它就出门走到了邻居家。
“齐齐，齐齐，快出来”
“哎，干嘛啊？”
齐齐从窗户里探出头来。
“我要出去一趟”
“我看得出”陈齐笑嘻嘻地说。
“嘿，听我说，等下如果外婆来找我，你就说我上大街走走去了，记得说啊。”
“知道啦”
齐齐做了个鬼脸又缩回窗子里了。 他就踏车下坡往城区去了。
自行车向左拐进入了一条菜地间的小径，菜地被篱笆和小灌木分隔，在小径间穿行3分钟后贴面而来的是各种小商铺和餐饮店，再往前便是本地的高中了，学校与城区之间隔着一条耶溪，小河不慌不忙的绕着城区向西面的开发区流去。陈挚穿过石桥进入城区转一圈发现变化不大又折回来了，沿着河畔的柳荫往西。成包的水泥、沙石、搅拌机堆在路边 ，看来正在建商品房，，不远处的拐角是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上面赫然标有：“盛世名城，为您打造地中海风情的理想之家。”过了拐角是一片被圈起来的草皮，再往前便是挡人视线的丘陵。
往回走到了学校门口看见一家小书屋，天气还不晚，陈挚便在摆满教辅书的书架间找书看，直到补课的学生下课了，书屋开始热闹起来，他才发觉时间不早便付钱买了一本画册回家了。自行车在菜园煤渣铺就的小路上疾行时碰上一块小石头，车篮子里的书被震落到地上，他急忙停车走回去，拾起来，拍拍上面的灰尘，一抬眼看见外婆正在菜园里摘生菜，旁边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正弯着腰给菜苗浇水。
“外婆”陈挚叫了一声。
“哎，橙子啊，你先回家，我等会就回来啦！”，外婆笑着说到，和她一起的是个十分秀气的姑娘：扎着马尾，两弯细密的眉毛下是一双与黑溜溜的睫毛相掩映的清澈明眸。她咧着嘴笑的样子蛮有亲和力。
“哦…哦，好的”陈挚匆忙将书放回车篮里，猛踏脚踏板前行一口气冲上斜坡到家。
他十岁的弟弟正在门口剥毛豆，似乎快剥完了，地上也散落不少。
“哥，你怎么才回来？”齐齐把手里的毛豆扔到碗里却弹出两颗滚到地上，“外婆说要把菜篮子里的香菜择一下，到溪水边去洗干净，外婆说晚上给咱们弄好吃的，你快点去哦！”
“先把你脚下的毛豆捡好吧！”
陈挚拎起菜篮子一路小跑到小溪边石砌的台阶上，被台阶上的青苔一滑，栽进水中，幸好水不深用手撑住了，他的手撑在水底的沙石上，感觉手掌之下有东西在游动，他想慢慢把它托出水面，是一条寸余的小鲤鱼，可就要出水面的时候小家伙尾巴一甩灵敏地从指缝间滑走了。溪水很快又恢复了清澈，暮光透过草窠像颜料一样溶解在水里，下面的水草间还有几条小鱼在游动，他正想捞，却听到有脚步声走近，便又假装认真洗香菜了。
他把香菜浮在水面上，然后从中挑出杂草和烂叶子。不一会又有人走来，他抬头一看，是先前那个浇水的女孩！女孩走近向他莞尔一笑，陈挚礼貌性的咧下嘴就把头低下摆弄他的香菜了。女孩蹲在他下方洗那只洒水壶，不时传来粼粼的水花声。他以为女孩很快就会走，但是那只水壶似乎总是洗不干净。过了好一会，陈挚以为她走了，忍不住回头看，女孩正在认真的挑着指甲缝里的泥垢，细长的手指在水面下滑动……陈挚急匆匆把香菜洗完了，码整齐往水里一浸，拎起来便快步往家走。
“哎，你的篮子！”姑娘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陈挚摸摸头，又傻乎乎的跑回来，拎起菜篮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
“谢…谢谢！”
陈挚小跑回家，把菜篮子放在水龙头下，厨房里陈齐正在往灶台里吹气，就差把头埋进去了，火着了他把头抬起来看见了刚进来的陈挚。
“怎才回来？难不成在溪中摸鱼去了？”
“要你管？”陈挚瞪了他一眼便接过烧火棍，夹了一把干黄的松针塞入灶中。
三
第二天一早陈挚就被陈齐给吵醒了，齐齐戴着用秸秆编成的冒着催着陈挚起床 ，可陈挚昨晚很晚才睡着，又作了一个好梦，哪里肯起。齐齐一下扯走薄薄的毯子：
“快点穿好衣服，我们赶时间呢，等下太阳大了可不好！”
“赶什么时间？我早饭还没吃呢。”
“你去不去钓鱼？悠悠和鹿鹿姐正在外面等呢。”
陈挚一边系上衬衣的扣子，一下拉开窗帘，的确看到两个女孩子在外面。
“那我早饭怎么办？”
“外婆已经帮我们做好了，到路上吃，你就不能利索点嘛？”
陈挚跑去刷牙洗脸，齐齐还跟在他身边催他。
“催什么催，你饵料买了吗？”陈挚吐出一口水。
“不用买，新鲜的红蚯蚓，刚挖的！”
“骗人，就你那胆子还敢抓蚯蚓？”
“可鹿鹿姐敢啊，鹿鹿姐可厉害呢，悠悠说鹿鹿姐还能抓蛇！”
陈挚一下把口中的水全部吐出：
“那有什么，我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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