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生活,万卷书万里路]2023年9月4日,周一,晴,连续1000天阅读日记第643篇。
9月1日,农历7月17,中元节过去两天,正是长长暑假过后开学的日子。
对于一向喜欢站讲台的我而言,忙碌中夹杂着对新学期的兴奋与期盼。
突然收到我时常购买猕猴桃的朋友给我发的信息,问我今年是否需要继续购买。一说起这个,第一想到的,不是自己买,而是,得给家里老人买。只是,自去年的3月,我已是没有父亲的孩子了。我再想买,送往天国的快递,快递员又该是谁呢?
于是,心就开始生疼。
想起好几天没给母亲电话了。于是,那个熟悉的号码拨过去(这是父亲此前使用的号码,父亲去年离开后,母亲拿来继续使用),难得的,终于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我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跟母亲汇报这些天的生活与工作。然后询问家里最近有哪些水果。母亲开心着回复我,大姐给她买了百香果,小妹给她买的葡萄芒果类,外甥女则给她买了几十根好吃的冰棒。
我说,又到了吃猕猴桃的季节了呀,我给您寄这种您爱吃的水果来吧。
说到这个,母亲的声音由刚才的兴奋激动突然转变,低沉下去:这也是你父亲最爱吃的。现在剩下我一个人吃,再好吃也没味道。
我本是不想谈到父亲的,以免母亲又难过。然而,母亲既然提到了,那就索性多说一点吧。我跟母亲回忆那些细节:以往的这个季节,每次给您们寄这个,父亲总是很开心,忙着去问快递几天到。这种酸酸甜甜有营养的水果,对于糖尿病患者来说,很合适。只是,父亲总是很心疼钱。但我说,您不用担心,这点钱对于我们来说,是小事啦。于是,病中孩子似的父亲便释怀了。每天用勺子挖着吃,一天一个,吃进去的,或许是宽慰,或许是安心。
母亲突然跟我说,艳,你知道吗?7月14那天晚上,你爸爸回家了。
我连忙询问细节:妈,这是怎么回事呢?
母亲低低细叙:今年我都还没梦见过你爸爸的。这次的七月半,我确定他回来了。他来到了我的床边,只说了一句话便再没有多余的话了。他说,我想你们大家了。
我一听这话,泪水就悄悄滑落。接着,那泪便满脸肆掠。终至于哽咽不能言。手机里是几十秒钟的静默。我想,电话那头的母亲也是感受到了的。母亲也不出声。
良久,我擦干眼泪,尽量平复心情,对母亲说:一年半了。父亲走了一年半了。倘若他还真的知道回来,认得回家的路,感受到我们对他那般痛苦的思念,那该多好。
后面的话,我自然是吞咽回去了。因为,母亲为了增添她的话语的可信度,又说:第二天我把这个梦跟你弟弟说,他也说,我就知道,昨天晚上老爸会回来的。
母亲是坚信,九泉之下我那最让我尊敬的父亲,她的五十多年相濡以沫的爱人,昨晚是真切的因为敌不过对她和孩子们的相思,回家了。
或许,母亲也是自我安慰吧。曾有一次,她又跟我说,你父亲好狠心啊,抛下我就独自一个人走了。他不会回来啦,他现在只怕是身体都腐烂了,只剩下骨头了。
我哪敢去想象这样残忍的场景?我的心头经常浮现的,是慈眉善目的父亲,他的手是温热的,他的双目是含笑的,他的言语是热切的,他还是那个一有事情就一个电话过来的父亲:艳,我最近身体还挺好。那声来自父亲的呼唤,从未在我心底消失。一年半了,始终在。
而今,让我去想象父亲是白骨一堆,父亲的身体已经完全消失,我是不愿意更不能够的。过年时,我还曾多次去墓园,一次次跟他对话,在他墓前无声悲泣。就好像,那个赐予我生命,抚育我成长,倾听我,鼓励我,支持我的至亲致敬的人,他在,他一直在。
否则,这世间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霹雳狼烟,荆棘丛生……我该向何处寻求避风港?
然,父亲终是不在了。他长眠,他安息于那一方小小的墓园。永远不会再回头呼我唤我了。
我常想,如果这世上真有来生,真有灵魂不灭,那么,那些曾经在世上称王称霸的人,应该早就利用他们手中那极致的权力,闯回来了。不可一世的秦始皇,威武雄壮的汉武帝,嫌弃一页不够要在史书占有一章的拿破仑,还想再活五百年的康熙大帝……他们,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回来了吗?
然而,他们在哪儿呢?
我是肯定没看到。湘西倒是有人说人有转世轮回,但我不觉得那能经得起逻辑推敲。
这是大自然最残酷的地方,也是最人道的地方。说它人道,是因为,我们这芸芸众生中的小人物,无论如何,在任何权贵面前,因着死亡这个永恒的归宿,而可以和任何人平等。你位再高,权再重,财再多,才再盛,貌再美又如何?我们终将一死,我们终将永死。自然母亲会用它神奇的双手,把我们留存在世上的所有痕迹,抹去,永永远远,彻彻底底,就好像,我们从未来过。而你生前所全力追逐、梦想、希冀的一切,与你终是无关。
每思至此,我便多了许多对今生相识相遇的珍惜,相知相爱的珍重。我便多了几许柔情,几多宽厚,几分豁达。我常说,要跟生活谈一场恋爱,柔和再柔和,温情再温情。因为,就是因为,死亡提剑在前等待!他之利剑所指之处,情思秒断,烟雨成灰。
此刻杲杲秋阳当空,白云悠游自在,我煮一壶好茶,品一缕茶香,安安静静,对着时光,细叙我的思念,让永恒的文字,见证我们生生不灭的父女情。九泉之下的父亲啊,且得安慰,安息,安然。
哦,父亲,忘了一件事儿了,那天跟母亲通完话以后回家。餐桌上,我告诉雅儿,外婆梦见外公了,外公说,他想我们大家了。雅儿就突然停竺不动了,她那明媚的少年的脸上,一滴滴泪珠滚下。沉默中,娘儿俩皆无声哭泣。
哲人说,人这一辈子有两次死亡。一次是肉体心脏停止跳动,一次是被亲人朋友遗忘。我想,于这而言,我的父亲是可以得以安慰的。
父亲,您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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