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乐福给儿子买了标有牛磺酸的奶粉,出来被电信人忽悠要了一张新卡号,装在他弃之不用的OPPO牌旧手机上,花十块钱又换了一块钢化膜,装成一副新模样。下午开始清理手机里的东西,转存了相片与录音,以及十一篇云笔记。去年4月9日记载了北大数学系的26门课程,也可算数学的分类和分支;4月17日在“机器人”标题下的日记,或会议纪要“社长态度不严谨,不允许有内部纠纷;招新:我态度不好,责任无完全尽到”;4月25日福利单讲解;5月31日的chengcai计划上说“旅游找到别人的思想,多做不同的事,不要固定思维模式”等等值得称赞的话语。
7月7-8日两天是深圳大会的心得笔记,提到消费互联网、流量、医疗机器人、机器学习、JIQIREN的语义理解等等;8月1日问“银行为何不需要代理记账公司”;8月14日的今日杂事有“查买手机事,法语,修电脑,改心得,贴广告”;8月17日的思维提升抄写了一些肌肉紧张机理、虫洞曲面问题、神经元受磁场影响导致大脑累、延长分子寿命改变分子形态等;8月18日借的书:脑力触发:记忆冠军的大脑训练术。我的内心深处从没认为他能这样认真地做事,总泛泛觉得这孩子什么都不过脑子,一团浆糊,读到这些栩栩如生的文字,真的担心它们会一去不复返。
天气APP里摆着海淀、延庆和朝阳;世界时间里列出北京、奥斯丁和深圳;百度搜索里还有两条数学与物理的名词;而今,早晚每天的吃药小视频,他总面无表情,机械地拿药、放嘴里、喝水、吞咽,不出十秒钟,有时甚至五秒就结束了,一副匆匆应付,汲汲而活的模样,隐约还能看出一丝厌恶的神态。一想到这样的日子要伴随他两年,弄不好会一辈子,内心深处就像结了霜,无边无际的恐惧在那里蔓延,湿漉漉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湿润,环绕着那双云雾般的眼睛红红的边缘,白发显得更白。我用清水洗了一把脸,也许即将逝去的是妈妈,一头银发笼罩着未来。
她没手机记录,没写什么文字,在她的眼里,那些都是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妄想。她常常嘟囔着孙子太好高骛远,太不知自己吃几碗干饭,太把自己当成个人物,就像评价爸爸或妹妹一样。这是她的职业,如同迎来一批批新生,又送走一拨拨毕业,语言如目光般犀利且木刻三分。妈妈的生活记录,就是屋子里的东西,挂在墙上的花瓶福字、摆在窗台的儿童玩具、门后的碎布袋子、阳台上的核桃皮玉米核儿、柜子里的套袖补丁袜子、抽屉里的铅笔头和英语本、冰箱里硬邦邦的菜包子和去年的粽子。她说自己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尽管姐姐拦着她没叫她入党而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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