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故乡
文/徐志海
《回乡偶书》第一首最为出名，小学语文课本里有这么一首诗，自小读来应付考试却铭记在心。
在我未成年的时候，读此诗、背此句：“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实属口中嚼蜡、泡沫一般。而如今读之，感同身受。
其实，不到远离家乡难懂其中滋味。
那些年风霜雨露，我去北京下郑州又到深圳，最讨厌拉着个厚厚重重的行李箱赶火车挤公交，最不愿意听到别人说“乡下人进城一开口说话就知道是乡巴佬”。
乡下人到了城市，难免不被人说成“乡巴佬”。可是，那些年我一直在异地东奔西跑————打工，自始至终都活在别人的讥诮揶揄之中。被人说中要害，有时羞愧难当。
可是后来我久居了异地，成为异地城市中的一员，在心里睽违故乡，倒带那片云彩、星空以及我上过小学的学堂，虽说身居在城市了，但是身心之外还是被他人说成“乡巴佬”。
多年后，偶尔回的一次老家，看到谁谁家的孩子，或者孙子辈的，我都不认识。
曾经我和这些老家的孩子们一样过，见到远方来的生人，害怕、胆怯，害羞的躲在大人们的身子后面。而如今他们却成了我小时候的模样，然而我却惊讶:这是谁家的孩子呀。
明白人会失声雅笑，也有人会讥诮:呦，倒是在城市待的时间长了，连家都不认识了。
原本我是故乡老家的主人，现在却变成了语出惊愕的“儿童相见不相识”的人。
其实，我也挺窘迫的。我那些年在北京当保安虚岁才十六岁，每个月工资才400元，扣除20元的生活费是380元。然而每天只吃两顿饭。一个饭点是中午十点到十点半，一个饭点是下午六点到六点半。我还以为城市人都是这么过的，不亦然。一天三顿饭，哪里不是如此？是我的纯洁无知还是社会的扭曲使然。这种现象，我居然没有想到。
我还是个孩子，我居然没有想到。乡下人进城，很纯洁嘛。
寒冬腊月，我上夜班，北风呼啸，鸡肠挂肚。每个月的钱都不够花，只能等到发工资的时候，才能畏畏缩缩的抽出一些钱，花一点，买点方便面做夜宵充饥。在郑州我当厨师，由每月的工资450元涨到700元，还是费了好大的劲，老板讲平时劳动表现好才能涨工资，虽然那时候没挨过饿，但是体力活可没少干。那一年是二零零四年，我从早上九点一直在厨房忙活到下午一点或者两点，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再下班。那年我才十九岁，然而却瘦弱猿猴。在深圳，我当保安是零九年，白天12个小时一班，到了晚上一分钱的报酬————扣电子，我都能扣到夜里两点多。
你说苦难何必为难苦难的孩子呢？真是:苦情总被无情打扰！你说在外奔波打拼的游子忙忙碌碌是不是为了，囊包鼓鼓能够容归故里呢？然而回到老家，却受到了揶揄、讥诮不待见。
我本不想这样，原生态应该久居故土。可是，事实情况我是远离家乡暌违故居。在这种处境里，每当夜深人静，我写我思。那些年我闷心里思念故居，不敢张扬。我敲打文字，思念老家想念故乡。可是故乡人不明白我“近乡情更怯”，我出门打工被“羞愧难当”。我怕老家人知道我在外吃苦受罪打工的状况，回到老家我又怕我无能为力回报乡邻而愧对老家乡贤。
我东奔西跑打工久居了异地，成为了城市中跻身不下，老家回不去的人，灵魂上了枷锁，“边缘”把我圈定成另一类人。
自问自己，是否无家？或者，男子汉大丈夫是否应当四海为家呢？
等到我在社会中滚爬摸打够了的一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我的少年好比“商女”，“亡国”好比我失怙的家。“恨”可以理解为痛。“隔江”可以理解为在外，“犹唱”可以理解为好比，“后庭花”可以衍生为杜鹃花。“少年不知失怙痛，在外好比杜鹃花。”“杜鹃啼血”呀，他思念家乡啊！
“家”，是我繁衍生息的支撑，是我不在羞于启齿的地方。我才真正的感觉到“家”它非同凡响，有“家”，我才有力量。
我发誓无论高官厚禄无论市井小民，我总有一天会容归故里衣锦还乡，笑颜高歌凯唱自我。可是我终究还是定居到了远方————他乡。何为？源于工作习常，源于生活继续。
有人说“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随着改革开放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建设都得到了改善和提升，我们的故乡————老家自然也会随之变化。变的繁荣变的开化，肯定比以前好多了。九十年代末，二十一世纪初，工人工标准很低，农民收入微薄，迫使乡下农人大多数外出务工，孩子辍学打工，但是现在比以前好多了。工人工资标准比以前高了两三倍，试问故乡沦陷的是啥？难道还要过以前的“农耕时代”吗？不！我走出来，确实受了不少罪，但是我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社会在变化，故乡在改变。故乡的小康改变和富裕收入，我能冥想的到也能看的见。故乡沦陷的只是以前农村人愚昧无知的思想而已。
前些年，我回老家见乡邻四舍白墙高楼耸立起来一大片，老人小孩成群结队安居乐业。年轻人都到哪里去了呢？都像我一样，外出打工的打工定居的定居，老幼成了老家土地里的顶梁柱了。
曹雪芹在他的惊世之作《红楼梦》的《好了歌》中说“反认他乡是故乡”，难道真的是这样吗？我想不是。与时俱进，我们走出来远离故乡应该叫做蒲公英花的隐喻：为理想而自由自在的、寻找希望和梦想而遍地开花，从而与时代接轨与时代同时进步。
我站在故乡以外看故乡，不时沉吟：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销磨。我离开故乡成了塞翁，失去做故乡人的现状或者说是主人焉知祸福呢？此刻我才感受到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同时也为你打开了一扇门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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