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转眼就是五月,人间已经立夏。游荡在校园里抬头就望见东墙的那两棵水杉树,曾经光秃秃的树干如今被层层绿枝缠绕。阳光明媚处,留下一场一场的欢笑。我想,这阳光里的童年一定浸透着爱的期许,形成了一条射线,这条射线通往未来,无限延伸,没有尽头。循着季节的气息看看那开不败的花,艳丽的色彩流淌到眼前,顿时满地生辉,四处流淌,跃上我的心头。正是这遍地芬芳,恍如一封偌大的信笺,让我将手臂的枝干想象到天边,把时光展开,绸缎一样光滑鲜亮的日子在呢喃的水声里静静地流远。山泉口述,燕子执笔,潮湿的叶缘上墨汁未干,通篇只写了两个字:“想念。”
拽不住时光的衣袖,花坛的绿草丛里蠕动着荒芜,边缘上绣着野花,有白色的蝴蝶在飞针走线,缝合着破土而出的怀旧。陈年旧事渐次走远,俨然如昨,依稀如梦,花萼一样的守护着故旧,叙说花语。常缅怀黄昏归鸟,栖身于一丛树枝,风餐露宿,暗夜伏险,翌日清晨依旧歌声嘹亮。我却不能,我倒喜欢在鸟鸣声中化解琐碎的疲惫,习惯在寂静中沉思,在鼻腔的记忆体里搜索无尽的怀想。正如普鲁斯特所描述的:“……气味和滋味却会在形销之后长期存在,即使人亡物毁,久远的往事了无陈迹,唯独气味和滋味虽说更脆弱却更有生命力;虽说更虚幻却更经久不散,更忠贞不矢,它们仍然对依稀往事寄托着回忆、期待和希望,它们以几乎无从辨认的蛛丝马迹,坚强不屈地支撑起整座回忆的巨厦。”据说人对曾经闻过的气味,会一直储存在记忆当中,然后当这个味道再来的时候,就会有很多东西被它唤起,像小狗小猫在索乳,那是闭着眼睛用口鼻去闻的;像我一闻到煎炸的香味就使我向往回归故里,感觉到少年的时光依然在我的身边并未走远,这时候,嗅觉成了我的一个很重要的寻找。

在人的各种感官中,没有哪一种功能能够超过声音对记忆的还原与复制能力,尤其是在这个静悄悄的春天里,万物都在潜滋暗长,然而却几乎是每天,总有一种声音让我想起从前。
就这样任思绪走着。我想,顺着这条道一直往梦中憧憬的方向不停地走。走到天黑,再走到黎明,傍晚的时候,抬起头,亲人挚友就微笑在柳树下,风儿牵动她们的衣角,来回地奔跑在我们之间,一直将彼此引领到面前。
在静静地夜晚,走在星空下,看浩瀚的天宇似璀璨的棉田,每一颗星光都像盛开的棉朵,棉朵里缠结着柔软,虽不能一一抽取,却定能模仿雨丝的形象,以怀想的名义慢慢的纺织,并将这久念沿着丝丝缕缕染上亲人衣服的颜色,将我远望的目光纺成玻璃纤维,然后,把我安详的表情织成夜幕,拥护着一个愿望,悠远悠远……
我害怕遗忘,我自己所能做的便是要倔强地守望,将所有的零零碎碎都拾掇珍藏。然而闪耀的灯光次第暗淡,乐声在身后越发遥远,遥远得在心灵的灯罩里摇曳着熄灭。当幕布再度拉开,像这苍茫的暮色里,我踩着满地的星光,一切都变得了无陈迹,脚下也没有我的影踪。

至此,春天已经散落在时间的尽头,假如我一无所获,我终究看见过夜幕下阳台上的那盆盛放的月季,我向拥有玲珑之心的月季主人致敬。愿我们在时间的沟壑,在艰难的日子里依然有勇气扯起季节的旗帜,看叶绿花开,燕飞蝶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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