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荷枯春意浓
周日下午三点半，我跟明月说：“走呀，去老城看枯荷。”四点刚过，我俩已经漫步在老城外荷塘间的小路上，在去老城这件事儿上，我们向来都是一拍即合。
没到老城前，我们猜想冬日，老城，夕阳，枯荷构成的冬景一定是冷冷清清的，到了地方才知道，水面上一点也不冷清，到处是枯荷残梗和倒影构成的图形——三角的、四边的、心形的、条状的，那些图案密集地交织在一起，揉合着夕阳的投影，倒有了一种别样的美。在水塘边，我们游荡了一个多小时，看到了枯荷间啄食的水鸟，池塘里撑船的打渔人，荷塘里忙碌的出藕人，没有了红莲白荷绿伞裙的荷塘照样很热闹。
远远看过去，池塘里有成群结对黑褐色的水鸟，它们的颜色比干枯的荷梗深很多，它们不停地在枯荷间四处游走、啄食，越是残荷梗稠密的地方水鸟越密集。站在水塘边，我们听到了它们发出的“咕嘎嘎”“咯唧唧”的叫声，明月说他们是在边吃饭边聊天，想它们说的可能是：“这儿多，过来吧”，“多吃点，真好吃”。
水塘里打渔的人在起网，两个人乘一只小船，悠悠地漫行在平静如镜的水面上，撑杆的人撑出了技巧，长杆入水、出水只带起轻微的涟漪，起网的人起出了经验，缓缓地提起，稳稳地收拿，鱼儿经他随手一丢就进入了船仓。有那么一会儿，他们的小船停留在水面倒映的夕阳旁边，长杆正好伸向水中的夕阳，让我怀疑他们不是在打渔，而是在打捞漂浮在水面上的太阳。
靠近水塘岸边有几个穿着防水衣裤的大哥正在出藕，他们半泡在水里，相互配合着把大盆里的莲藕一个一个地拿出来，在水里涮掉表面残留的塘泥，掰头去尾收拾干净，排整齐放进透明的袋子里。路面比水面高，我们在路上走走拍拍，路过他们身边时，其中一个大哥问我和明月：“你们是在拍抖音吗？”我说：“不是，我们在拍照片。能拍几张你们泡在水里劳动的场面吗？”离岸边稍远的大哥胳膊冲着刚才问话的大哥一抬，他说：“你别动，叫人家把你拍好看点，也许别人看到了还能给你再说个媳妇嘞。”说归说笑归笑，几位大哥谁都没有再抬头，我和明月手机里只留下了他们低头劳作的身影。
停在池塘间小路上的货车都是来拉藕的，因为塘里出藕的人没上岸，他们的车箱都还空着。我和明月没看到司机师傅却遇到到了承包荷塘的小伙子，他夏天的时候就住在路边的小房子里，我和明月一年去很多次荷塘，几乎每次都能见到他。小伙子看到我们就像看到了好久不见的朋友，远远地就和我们打招呼：“你们又来玩了？”我们和他站在荷塘边小聊了一会儿，大概问了问莲藕怎么分类，哪一种好吃，现在多少钱一斤，雇人出藕按天算钱还是按斤算钱。小伙子很健谈，说起种藕养鱼头头是道，只是后来问他承包一亩水塘能收多少藕挣多少钱时，他笑着岔开了话题。
听承包水塘的小伙子讲，临着大路北边那片池塘也是他的，种了观花藕，我们从小路上往回走的时候特别留心了一下北侧的荷塘。水塘没人下去过，水面上除了密密麻麻的残枝败梗，还生出了一层浊绿浊绿的浮藻，如果再加上一层灰色的烟雾，三两声凄厉的鸟叫，真能构成一幅破败的惨象。古诗词里和“留得残荷听雨声”相似的那些诗句里描述的残荷惨景，大抵该是观此而得而悟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明月在老城看枯荷时，脑子里想到的只有生机，两个人挤了半天也没挤出悲秋悲冬的哀愁来，在初冬寒冷的荷塘边，我们边走边听的音乐是《步步高》《百鸟朝凤》和《喜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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