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时光好过,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也曾是庄清琬羡慕的生活。山中清冷,也没有不想见的人,不想面对的事,不用日日提心吊胆。
只是越清净,越容易让她想念。离开大周已经三月有余,这短短的三个月,她经历了极其痛苦可怖的时候,想起都觉不可思议。太妃同她一起,总愿意说一些大周京城的趣事,她一来,倒是引起了太妃的回忆。
过了年,山上不像城里回暖的快,积雪未化,也不出太阳,整日里还是阴阴的。不过好在英王常常叫人送些东西来,以弥补山中物品不足。
大周京城。
虽然皇帝没有在除夕夜宴上答应齐贵妃为公主的亲事做主,但到底架不住贵妃的枕边风,很快就在二月初替景瑶公主赐了婚。公主大婚名动京城,是为开年第一桩喜事。
只是元鲁英王妃的死讯也随着最后一缕寒风吹到了京城。朝廷上下不敢为此多嘴,只能在心中默默为晋亲王父女感慨。
好在章旻琰比朝廷早一步收到薛定灏的来信,确信庄清琬无事后才放心。只是还是在外装作伤心模样,掩人耳目,毕竟齐远飞的人还盯着自己,若让他们觉得自己一味顾着儿女情长,低估自己,便是最好。
他与齐远飞的恩怨其实远不止联姻一件,当初晋亲王与章毅,也就是章旻琰的父亲,一起在青峰山老虎口与元鲁作战,兵部尚书蒋正锡是齐远飞的人,见战事吃紧,迟迟不肯再发兵增援,才导致最后如此惨烈。齐远飞在朝中任尚书令职,与丞相邵明德向来不和,晋亲王等人又一向与丞相交好,蒋正锡这个兵部尚书自然也与武将们不对付。
齐远飞有个妹妹在后宫,虽然年纪渐大,不受宠爱,但地位稳固,又有三皇子作为养子,实在难以撼动。要从他手中夺回兵权,恐怕不是易事。
也不知清琬此时好不好,她被英王藏着,自己又无法与她直接联系,事事都只能通过英王的单方面书信来告知自己,真是让人头疼。
“将军,丞相大人前来拜访。”
章旻琰小有疑惑,丞相素来只与父亲他们相交,不曾与他这个后生小子有什么交情,难不成是来拉拢他对付齐远飞么?
“请丞相进来。”
邵明德缓步进屋,身着便服,四十五六的年纪,鬓边的发丝已成银白。他背着手,一番老者姿态,昂首走到章旻琰面前坐下。
“看茶。”章旻琰命人奉茶,又上前施礼,“不知丞相前来所为何事?”
邵明德发笑了,“将军少年聪敏,想必已经猜到老夫为何而来。”章旻琰微微抬眼,遂又平静。
“老夫也不想兜圈子,老夫只告诉将军,这朝廷好比是一锅汤,人人都想分一碗。可是光有碗还不行,得有汤匙。现在有两个碗摆在你面前,就看你愿意将汤舀到那个碗中了。”
邵明德说得没错,现在朝廷最大的两个碗就在他和齐远飞手中,自己必须选一个,才能分得一杯羹。
“下官,愿为丞相添一碗汤。”
青峰山。
转眼就到了三月份,山上的雪也都渐渐化了,露出嫩嫩的青草芽儿。庄清琬从未见过山中春景,一时心情大好。
“姑姑在青峰山多久了?”
“六年了,从皇上登基后没多久,便到这儿了。”
“六年?可我在大周得到的消息左不过是三两年前说您去世了。”
“呵呵呵,你这孩子,这何人死,何时死,还不是宫里说了算,掩人耳目罢了,谁又在乎呢?”
谁又在乎呢?是啊,身似浮萍,谁又在乎呢?
二人在屋前淘弄冬日没用完的干豌豆,远远地就看到两匹马飞奔而来。
“是灏儿来了!”太妃高兴地连忙起身去迎接。
庄清琬却看见后面那匹马上有两个人,一个是韩毅,另一个是……云罗!
他们勒绳下马,云罗看见她什么也不理了,直冲她奔过来。
“郡主!”她一下子泪涌了出来,“奴婢知道您一定会好好的!”
“是啊,我吉人自有天相,这不是好好的吗?”
一旁薛定灏与太妃一起看着她俩,太妃心下安慰,更是高兴今日大家一起相聚。
“今日母亲生辰,我特地来看母亲。”
庄清琬惊讶道:“怎么今日是姑姑生辰,我竟不知道。”
太妃笑笑,“这有什么的,我不在意这个。”又转向薛定灏,“对了,我正准备给你做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豌豆糕呢!”
“姑姑还说不在意,原来早知道他要来,才早早地将豌豆准备好了!”
“母亲辛苦。”庄清琬头一次在薛定灏的脸上见到不虚伪,不讨好,真心实意的,温馨的笑容,真的是一个孩子在母亲面前才有的笑容。
“大家快进屋吧,我给你们做饭!”
春光明媚,好像所有的烦恼都留在去年的冬日里,随积雪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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