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活成另一个你
“凉子她啊,跟你是不一样的,人家的心,是很纤细的,是刚下的白雪堆砌起来的。还没像你这样,被人践踏,布满脚印。”
说这话的日本男子,濑名秀俊,24岁,不得志的钢琴教师,暗恋名为“凉子”的天才钢琴学妹。他口中的“你”,坐在正在吃包着整颗大蒜的饺子的他的身后,一位满脸黑线的30岁大姐姐南山南——他的同居室友。
不要被“同居”这样的词汇唬住,南在婚礼当天被新郎逃婚,不甘心的她强行搬进新郎的住所期待等来不知所踪的负心汉——濑名与负心汉新郎是室友,于是,被逃婚的大龄女流氓,不得志的软萌男文青,在1996年吹着泡沫经济的日本,一间东京都江东区新大桥一丁目的两室两厅公寓,动荡的年代,小小的公寓,上演着平凡人生的欢喜冤家日常,几多悲欢,最终能否真心换来真心?
话说回来,面对“被人践踏布满脚印”这样的狠话,这位每天不穿bra的南大姐如何任凭内心地雷轰轰作响,却依然秀出自己的“女汉子本色”?
“哦还真是抱歉,感觉简直像谁都不想去的荀山滑雪场呢。”
把“被践踏过的内心”比作滑雪场,那瞬间我原谅了这个醉酒耍疯破坏了濑名和凉子约会的南大姐,她醉得那么悲伤,那么落魄,却如平常一般咧着嘴大笑露出两颗虎牙,大笑得忘乎所以,做出令懂隐私、懂礼节、懂合理人际交往原理的正常社会人不齿的行为——大声嚷嚷着把情侣宾馆的半价券送给内敛的濑名和腼腆的凉子,凉子被吓跑,濑名这样善良温柔的人,看着南的眼睛平静地说,她的心是刚下的白雪,你的心被人践踏布满脚印。
凉子,这个纯洁如白雪一般的天才钢琴少女,和濑名彼此一见钟情,仅仅是因为琴房的一个照面,一句“请”。两个气质相似的人捕捉到彼此独特的频率,一样地细腻温柔,一样地热爱钢琴,一样地感动于法国作曲家萨蒂“吉诺佩蒂一号”。濑名说,他喜欢凉子的契机就是那一句“请”,特别极了,像“寿司的嘎啦”。
濑名喜欢吃寿司。
南,这位30岁被逃婚的过气模特,在逃婚当天强闯民宅,命令濑名给她读逃跑的新郎留的信,“她是失去我就无法存活的类型,而你是失去我还能万古长存的类型。”打从进门一直霸气侧漏的南,听到这样简短的逃婚理由后瞬间弱气,“什么万古长存,我又不是乌龟。”而前一秒还在气恼这个粗鲁女人穿着白无垢(日本传统新娘服饰)闯进自家的濑名,心想,“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今天被男人逃婚,还在拿自己和乌龟相提并论,以后可怎么办呀。”
怎么办呀,那时的他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和自己南辕北辙的大姐姐,就在不久的将来,变成他为之吃醋心酸的心上人。后来,面对已有了新工作新男友的她,他说出了这日的心里话,“挺好嘛,我那时还在想你以后可怎么办呀”,而彼时的他,被爱上野兽真二的凉子分手,准备放弃钢琴去商场当售货员,卖领带。
再后来,她自学钢琴让他相信奇迹,他决定参加音乐比赛,通过初赛后他第一个打电话通知她——那时她已搬出去住,她在电话那头开心地飞起,然后告诉他自己被求婚,他很难过吧,就在前一天还在对她说“我既不是你的儿子,也不是你的弟弟,我也是个男人,你不也是女人”这种话的他,听到心爱的人被求婚应该很难过吧,所以才会学着她的样子笑着假装糊涂,“被哥斯拉求婚吗?”她笑他“这是逗她笑吗”,他便说,“搞定了嘛,这次不要让新郎跑了,再跑来的话我可不在了。对了,我去给你弹个婚礼进行曲吧。”
他是斯文的人,曾经总看不惯她抱着大瓶三得利矿泉水大口大口地喝,让她把矿泉水倒进杯子里再喝,后来她被人求婚,他赢得音乐大赛的满堂彩,独自回到没有了她的公寓,取出大瓶三得利矿泉水,刚想倒进杯子里,却落寞地笑笑,学她的样子对着瓶嘴大口大口地喝。
也许不知道爱情的深度该拿什么来衡量,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唯一清楚的是,你离开后,活成了你的样子。
转载:豆瓣图片(二)神赐的悠长假期
是怎样开始的呢?故事的开头也许不怎么美好。南姐强行同居后,总要隔三差五调戏“死小鬼弟弟”濑名,“我不会对年纪比我小的下手哦”,率先开始吹牛皮,“是ANAN的模特,得过日本小姐的第三名,被星探发掘,嘿听起来像是炫耀吧?”其实南姐是即将被开除的过气模特,在钢琴教室兼职的濑名也跟着吹,“是在三得利音乐厅开过演奏会的钢琴家”,彼此的牛皮被戳破后,开始互撕,两个都是毒舌啊,之后的同居日子里更是没少上演互相伤害的日常。
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凉子面前大气不敢喘的濑名,面对南姐毫无保留轻松自在。而痴痴守候负心汉的女神经南姐,却总是以调戏羞涩的濑名弟弟为乐,在日复一日的调戏、谈心中逐渐发现他的温暖,他的美好。
故事渐渐步入表面的正轨,濑名在南姐的帮助下开始笨拙地追求凉子,而南姐豪爽的笑容迷倒一位帅气成熟的摄影师。同居的日子里南姐调戏濑名,和他互相伤害,被他温暖着感动着,惊喜地发现彼此的笑点惊人地一致,渐渐迷失了内心的方向,问他“我们两人是怎样的关系”,他这样描述,“我搬家了,新家前有一根电线杆,一开始怎么看都不顺眼,但新家住久了,就慢慢不再在意了。不就是这样的关系吗?”南姐一本正经地夸他形容地好,反击道“我搬家了,新家住着一只小老鼠,有一天小老鼠爱上了公主殿下,可是老鼠终究只是老鼠,他永远无法离开自己的老鼠洞。”
他形容她是电线杆,她回击他是小老鼠。
也许爱的模样不一定是怦然心动,死去活来。也可以是欢喜冤家,细水长流。
其实遇上彼此的日子,正是各自人生低谷的时期。他怀揣成为一名钢琴家的梦想在音乐教室兼职钢琴教师,没有勇气追求互相有好感的女孩子。她同时丢了男人和工作,连续23次面试被拒,失意的两个人回家后整天坐在客厅喝红酒比落魄,从对方比自己更落魄的事情中得到力量,然后开始互相鼓励,南姐等不来逃跑的新郎找不到工作,叹气着“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出场”,有着诗人气质的濑名安慰道,“人是不一定总要拼命奔跑的,总会有不管干什么都不顺利的时候吧,不管干什么都失败的时候,可以把它当成,神赐给我们的悠长假期,不勉强自己去跑,不焦躁,不努力,让一切顺其自然。”南姐问“然后呢?”濑名说“就会好转。”
濑名被凉子说“真没出息”,喝光了三瓶南姐的红酒哭诉道“我的内心,像被机关枪扫射过一样”。南姐随随便便地说道,“真要这么说的话,人生到处都是机关枪。即使被机关枪扫射过无数遍,即使如此,大家也都,你看看吧,这一片明亮的夜色,或好或歹,大家也还是努力地活着的啊。至少我这个被逃婚的前辈如此。”
尘世迢迢里,或许有辛苦千千万,但草有草的活法,花有花的姿态,一切的生命,都在坚韧而温暖地活着。人生不如意的时候,就当作是神赐的悠长假期吧,等假期结束,时来运转,生活重新开始。我想,这正是这部上世纪末万人空巷的“神剧”所要传达的信息。
剧中每个人面临着这样那样的不如意,没有勇气追求喜欢的人,没有工作,梦想无望,爱的人心有所属,爱的人结婚当天私奔,爱的人劈腿爱上别人,现实里的每个平凡人也会有干什么都不顺利的时候,而在这部剧里,所有的心酸都被生活的平凡温暖一点一点淡化,就像前一秒自嘲失败的濑名,面对和自己一样失魂落魄的南姐,鼓励南姐道,“我啊,虽然腿脚挺懒,但别人邀请我出去一般都会答应,这么一来,意外地遇到各种好事。”南姐问遇到什么好事,濑名羞涩地说,“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比如,回家的路上看到了美丽的夕阳。”
即使是在神赐的悠长假期里,也会有美丽的夕阳,不是吗?
转载:豆瓣图片(三)领悟了悲伤的男人
濑名想要成为钢琴家,焦虑迷茫地对教授说道,“我真的打算以钢琴为生,可是如果继续在那里教小孩子,我估计自己也就到此为止了。”
教授说,“濑名从没有为了任何人而弹奏,但现在你说想要成为钢琴家,为更多人演奏。所谓旋律,其实是思念某个人的心情,濑名君,当你弹奏悲伤的曲调时,你的心有没有随着曲子一起哭泣呢?当你弹奏愉悦的曲调时,你的心有一起引吭高歌吗?其实,当你从心里想为某个人弹奏钢琴,那时候的你,就会自然地改变了。所有的艺术,都对音乐充满憧憬。”
听说音乐学院的教授都会吼自己的学生这么一句,“没谈过恋爱弹什么肖邦!”
濑名的那个人,是凉子吗?
都说人会被相似的人吸引,的确,濑名和凉子在琴房一见钟情,凉子懂他,鼓励他参赛。而他也温柔地支持拥有非凡钢琴天赋的凉子,即使是在后来两人约会时分歧始现,濑名也不在意,他说“可是我不计较啊,因为凉子太可爱了。”
而南姐呢?濑名寡言内敛,南姐大大咧咧,南姐完全不理解濑名会对只有一面之缘并且只说过一个“请”字的异性长久地默默地保留着爱恋的心,濑名生气地说“你就是话太多了,整天叽叽喳喳今天穿什么好呢,花纹还是条纹之类的。”
可是,凉子天赋异凛,理性克制,从来都清楚钢琴是她生活最重要的东西,任何东西无法超越钢琴,即使是爱情。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自己热爱钢琴的赤子之心在弹奏,所以是天才钢琴家。
而濑名,善良温柔的濑名,会在南姐破坏了他的好事后生气地踩南姐的地雷,却又追悔莫及用温柔的即兴钢琴曲挽留南姐离去的脚步,那首他为南姐专门即兴演奏的“close
to
you”,是他第一次充满情感的演奏,拯救了南姐,也拯救了他自己。后来就在他准备放弃钢琴之时,南姐自学钢琴笨拙地给他演奏“close
to
you”,让他潸然泪下,相信奇迹是存在的,其实是爱的力量吧,鼓起勇气再试一次,参加大型音乐比赛,最终抱着“心爱的人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的心情征服初赛的评委,又以“一定要珍惜眼前的人,真心想给她幸福”的决心赢得决赛一举夺冠。
比赛中濑名心里装着另一个人赢了心里装着自己的天才钢琴家凉子,其实这也注定了生活中他和凉子无法走到最后。
那么南姐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放下逃婚的前夫喜欢上这个羞涩的弟弟?是在收到逃婚前夫结婚的喜帖时他怕她伤心急中生智吞掉喜帖,再弱弱地说一句“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吞纸,吃点肠胃药好了”?还是羞涩地说着“悠长的假期”“美丽的夕阳”的他?还是在她失意时弹着温柔钢琴曲拯救了她的他?
南姐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同居的腼腆少年,她对闺蜜桃子说过,濑名不仅小她6岁,而且还是个钢琴家,他对她来说就像一个不真实的梦。的确,迈入30岁的女人怎么会选择搞艺术的弟弟作为结婚对象呢?
可是还在她帮濑名追凉子之时,还在她和摄影师拍拖并不确定心意之时,她已经开始偶尔像是传染了濑名的诗人气质一般温柔笑着说,“濑名真是个好人啊,天空是蔚蓝的,海洋是广阔的,而濑名呢,是个好人,永生永世,都是好人,如果和濑名这样的人永远在一起,即使是如此,也很幸福吧。”濑名说,“即使是如此是什么意思啊。”南姐只是笑笑。
所谓“即使是如此”,是她的心裂了一道没有信心的缝隙吧?不知不觉间她已爱上同居的内敛少年,她开始理解他关心他,为了鼓励他不放弃钢琴而耐着性子自学钢琴让他相信奇迹,在他决赛前一天去神社求了保佑的符咒送给他,可是理智并不打算相信会和搞艺术的濑名弟弟走到最后,即便是拒绝了成熟又有经济基础的摄影师的求婚,她还是说,“我害怕濑名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爱我吧,如果比赛获胜了,他会一个人去波士顿乐团吧,他是那种环游世界的人,这样的话,我能够轻易地忘记他吗?我想到这些就决定先放弃了。”
而濑名,因着不愿多言的性格原因,无法叫南姐确定心意,也不敢公然去把南姐从摄影师手里抢回来。他以为南姐被求婚马上要结婚了,“坚持本来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可是一旦停下来,那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可是,真得喜欢的话,真得爱的话,痛苦的时候,也应该一起度过,不是这样的吗?”说这话时他可不是指他要坚持对南姐的喜欢,而是指他对钢琴的坚持。真的喜欢钢琴的话,就算是灵感枯竭的痛苦时刻也该坚持下去。
帮助他坚持弹钢琴不放弃的人,不是别人不是他自己正是南姐。而谁又能否认说这话的他,不是在说人和人之间的关系?
是的,最终濑名坚持了对钢琴的热爱,也坚持了对南姐的心意。拿下比赛的庆功会上,他穿着礼服追着黯然离去的南姐出了门,大声地喊着南姐的名字,南姐大笑着喊他的名字,他(她)们站在河堤上,旁若无人地大声地呼喊着对方的名字,默契如此,任何甜言蜜语都是多余。
只剩一句“和我一起去波士顿吧。”
领悟了悲伤的男人,假期结束后,和让他领悟了悲伤的人走到了最后。
真的爱的话,痛苦的时候,也应该一起度过,不是这样的吗?
愿每个人在神赐的悠长假期里,领悟悲伤之后,还能珍惜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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