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50）
皇太极说要设宴为洪承畴压惊，自己却又临时缺席，理由是“妻子新近去世，不能参加欢迎宴会，请大家不要介意”，范文程不禁想到，是不是皇帝身体又不舒服了，毕竟宸妃娘娘已逝去好一段日子。
宴会足够高规格，史载“陈百戏”，应该是有盛大的演出，给足了洪承畴面子。开始对皇帝过于亲热的盛情款待表示不满的八旗贵族们也变得兴高采烈，皇帝又不在场，醇酒佳肴美女环绕，总是令粗野无文的女真将士不战而降。
唯一的不和谐是爱新觉罗·多尔衮。这小子时时处处都喜欢将自己的特立独行发挥得淋漓尽致，他慢条斯理有一搭没一搭和洪承畴闲聊，却正眼都不看他一下，范文程觉得多尔衮其实是想一杯酒泼到洪承畴脸上，这明朝叛逆曾经让他在战场上吃过苦头，被俘期间又把所有人都骂了个狗血淋头，把骄傲的多尔衮气得够呛，今天晚宴自然没有好脸色。暗地里，多尔衮就是要与皇帝哥哥对着干。
孩子气，范文程评价道。转眼一瞧洪承畴，一脸郁郁不乐，挤出的笑容谨小慎微，眼睛不敢与汉族官员对接。范文程暗叹一声，姓洪的会在大清国发挥大作用，心甘情愿的，但看样子会郁闷到死，读圣贤书却行不了圣贤事，要哭也只敢回家躲着。不知庄妃娘娘那天是怎么跟他周旋的？
如此隆重的盛宴，女眷们自然也要出来应应景，仪式很短，拜会一下娘娘们，彼此敬过酒就行，这方面女真人尚没有汉人那么多清规戒律。
从这一刻开始，事情变得不正常起来。
范文程一眼就从一群花团锦簇绫罗绸缎中认出了她。开玩笑，她那么耀眼，怎么可能不一眼认出？
行礼，敬酒，谦语几句，后妃们就要返回后宫。
然后，范文程瞥见多尔衮的眼神。这小子到底有没有觉察，旁人也许已经注意到他一直盯着庄妃娘娘，视线粘在她身上不放。范文程心里掠过不祥，偷眼观察其他人，暗暗松口气，还好，没人注意到。
下一刻，他知道自己又错了。
事情继续向更不正常发展。范文程知道自己错得离谱。多尔衮冷冷地瞟了洪承畴一眼。本来就讨厌他，也许，他盯着布木布泰的眼神让多尔衮就要无名火起，多尔衮没有忘记，布木布泰曾经和洪承畴度过怎样一个艰难的夜晚，即使清楚当中并未发生什么不轨之事，还是满怀怨气，他多尔衮就找不到能够和心爱的女人独处哪怕一个晚上的机会。
悲伤原来一刻都不曾停止，悲伤的另一个名字是一无所知。美丽的女人对仅见过一次的男人对她的莫名情愫一无所知，就像她不知道自己美在哪里一样，令人痛彻心骨。范文程缓缓摇头，不再心痛如要死去，但难受的感觉无以复加，不为自己，却为另外的那三个人。他看到多尔衮盯住洪承畴的眼睛里，有那么一刹那，杀机的火花四溅。
范文程为自己满上一杯，在布木布泰在场时喝酒，头一次没有感到酒味寡淡。他慢慢平复心情，知道下一步自己要做什么了。
感谢上苍，多尔衮没有当场和洪承畴决斗。再喝一杯，我要看戏去了。
洪承畴一瞬不瞬目送布木布泰，不用说，他一定非常惊讶，他的推测正确，她的确不是婢女。
她谦和端庄地领受洪承畴行礼致意，言行间温润平易像是不认识他似地坦然自若，不是装出来的。
她的确是不能碰触、连多看一眼都不能的女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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