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木板墙
8月末,小邶又搬了家。
其他的几个屋子都还没住人。主卧那间有一个大鱼缸,红色的大金鱼在里面游来游去。小邶每天都会抓一把小米去喂鱼。
鱼睁着大眼睛,默默地吞咽着食物。
一天晚上,小邶下班回家,看到主卧的门关上了,里面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哎,你看我这鱼怎么样”
小邶的房间和主卧之间只隔了一道木板墙。她听完了整个对话,得出了个结论:
这是个40多岁的男人,应该是离过婚。他和视频聊天的对象一点也不熟悉。
没过多久,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响起,主卧进去了个女人。
以后每天早上,小邶都能听到这噔噔的高跟鞋声,从主卧一直响到大门口,每天晚上再从大门口响到主卧。
那个木板墙倒是不能保守太多的秘密。小邶很快知道了这个女人的信息:
30多,本科生,做贸易的。
交水电费需要每户均摊,所以小邶敲了主卧的门,加了那个女人。小邶看到,那个女人的头像是一只白色的小狗。
小邶和那个女人的第二次对话,是关于那堵木板墙。
“姐,咱们屋子之间这个墙以前塌过你知道吗?我买了些填充缝隙的材料把顶上的缝堵上了,但是还是小心点吧。”
不久,主卧就传来挪动家具的声音。大铁床的四脚摩擦着地砖,从木板墙一直响到窗边。
小邶晚上回家。狭小的客厅满是烟味。主卧里传来那个男人的叫骂声。
然后又是一阵挪家具的声音。刺耳的摩擦声,从窗边一直响到木板墙。
小邶觉得,如果那个女人现在在主卧里,这个男的会把她掐死。
第二天晚上,对,又是晚上。白天小邶在大厦里工作,里面的人都是和她一样的谦逊有礼。只有晚上,小邶离这个城市的黑暗才如此的接近。
走过狭窄的客厅过道,小邶打开球形锁,进了她的小屋子。
木板墙的另一边,传来了扇耳光的声音,那个男的咆哮着:
“怪不得你不和我睡觉,原来你外面有人啊……”
小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抱着头缩在床边。她发现,这薄薄的、摇摇欲坠的木板墙,这把形同虚设的球形锁,仿佛消失了。此刻她就是那个哭泣着哀求的女人,她看到了那个男人的黄牙,闻到了他唾沫的恶臭,被他按在床上,床垫的弹簧像是要陷进她的身体里。
这个时候应该向谁求救呢?小邶想到了主卧隔壁,正对着洗手间的那个屋里的女孩。小邶发信息问她:
“你刚才听到主卧里有什么动静了吗?”
那个女孩回复她:
“没有啊。有什么事吗?”
小邶想,难道实墙就这么隔音么?
那晚以后,小邶在这个房子里再也没有听到噔噔的高跟鞋声。
发工资的第二天,小邶就搬走了。搬到一个只有女生住的房子里。
看房的时候,二房东姐姐说:
“就是住这里,谁都不能带人回来。当初我弟来北京看病,第一天晚上我都让他去外面住的宾馆。”
小邶敲了敲屋子四周的墙,听到很小的敲击声,转过身来,问二房东姐姐:
“姐,租一年能便宜点不?”
02 地铁上的陌生人
末班的地铁上,小邶被一个陌生人“搭讪”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晚上小邶加班,下了班就急匆匆地去赶车。
热热闹闹的北京,到了深夜,也是有些萧索的。
小邶上了地铁,坐在靠门的椅子上。她穿了一身黑,只有肩膀上的粉色包出卖了她的年轻和怯懦。
一个穿着一身黑的男的坐到了小邶坐的那排椅子的另一头。
地铁呼啸着,空气中夹带着越来越浓的夜色,灯光变得煞白。
那个男的忽然靠近小邶,说:“哎……”
他声音中带点勉强。
小邶心头一惊。
那个男的接着说:
“那个……我喝醉了……”他说话时咬字已经不清楚了。
他看了一下玻璃上的路线图,问小邶:
“你在哪站下车啊?”
小邶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路线图,说:
“还有个八九站吧。”
那个男的低着头,待了大概十几秒。然后努力地抬起头说:
“一会到芍药居站的时候可以把我叫醒吗?”
小邶看了一下,还有七站到芍药居。她说:
“好。”
那个男的说:
“谢谢哈。”
然后他又滑到座椅的另一端,靠在塑料隔板上睡了。
小邶曾听人说过,冬天如果喝醉了酒在路边睡着,很可能会冻死。
人醉酒之后会变得弱小。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在这个繁华热闹的城市,小邶今晚是被人求助了。
地铁停了一站又一站。门关了又打开。
快到芍药居站的时候,小邶突然有点紧张。
报站的时候,那个男的自己踉跄地起来了,冲小邶坐着的方向说了声“谢谢啊”,然后走出了地铁。
如果在老家,喝醉了酒之后,家人会骂骂咧咧地开车出去把人接回家。
可是在这里,既没有家,也没有家人。
十分钟之后,小邶走出了地铁站。
街上,烤冷面摊还没收,围着三五个人在等。
五块钱一份,还有很多种酱料可以选,甜辣、微辣、沙拉、酸辣……
小邶也在那里等。
风卷起了落叶,又吹下。
小邶把烤冷面外面的塑料袋系上。拎着它向灯火昏暗处走去……
一心书屋,一心读好书,有时也写写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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