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漏 金石可镂——虹桥淘宝记

虹桥古玩城号称亚洲最大的古玩航母，如果古玩真可以汇集成城，那虹桥古玩城就是我的最爱。

见证了这里从喧嚣到冷清再到僵持调整最终优存劣汰的历程。

大浪淘沙，依托于大上海的优势和底蕴，虹桥汇聚了国内最优秀的古玩商家与实力藏家。

每至上海，这里都是我乐不思蜀的地方，正事之余的精力基本都耗费在这儿，这也算不疯魔不成活吧。

较之热衷于去一线和地摊捡漏的爱好者，我更愿意去当地最好的古玩城淘宝并结识各地的大藏家。

与高手交，虽难以捡漏，但高手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识人睹物更豁达通透。

人生苦短，收藏无涯，常与智者对话或更对得住人生这趟苦旅。

仲春二月再至上海，提前联系了金晨兄，金兄是刻铜圈的前辈，为人诚恳，眼光精到，人脉广博，这也是他能在虹桥古玩城开疆拓土的立身之本，他的店还是上海唯一，国内屈指可数的刻铜专项店，（这也证明了刻铜圈的僧多粥少及自带的小众属性）。

金兄约在下午，我上午就迫不及待的去了，浸淫在传统文化的温泉里，一时半会那能过瘾呢。

溜达到一家主攻古砚的店里，文房类是热门，当然价格也很热门，我虽喜欢，但往往力不能逮，过过瘾罢了，守店的是位姑娘，文雅娟秀，但气场并不像镇得住这些藏品，一问，原来店主在日本。店内的藏品一律明码标价，这个倒值得点赞，古玩交易的议价虽也有乐趣，但行业的不透明和诚信严重缺失已成了阻碍整个收藏行业健康发展的桎梏了。

店内藏品水准很不错，慢慢上手细细赏玩，突然看见角落有一方白花石天地盖砚，白花石砚是川东北的地方性砚种，老砚稀少，精品更是百里挑一，外处往往不能识。是我的一个专项收藏，曾发表过白花石文房的专题文章。

天地盖砚常作为礼品馈赠，较贵重。建川博物馆有一方国民党陆军总长陈潜上将的天地盖白花石砚，是建川博物馆一百七十三件一级文物之一。

这方砚虽无铭文证明所属名人，但工艺更复杂，白花石砚的特色俏雕亦表现得淋漓尽致。

所见天地盖砚都是一半雕工较繁复，另一半较简单，像这方砚盖与砚体都如此繁复精彩尚属仅见。一看定价不足一万，有点出乎意外。细看砚盖边上有个小磕，但不缺肉，修复如初。问“”可有优惠”，小姑娘说都是实价了，我指出磕碰处希望能与店主对话，后与在日本的店主沟通，店主人很爽快，遂付款成交。

一来就有收获，兴来吟诗一首，

物遇有缘诚不欺
白花石珍海上稀
鹿啼蛙鸣声声催
伯乐识得千里归

这时金兄发来消息到店了，便一路溜达过去。到店一看，较之尊藏品作了不小的调整，看来生意不错，顾不得寒暄几许，先看藏品吧。一番把玩，看上几件，一问价格都超预期了，没办法，僧多粥少资源枯竭嘛，亦说明眼光提升了荷包没跟上啊。

上次来买了好几件才四万多，还包含了大藏家倪院长寄卖的两件竹臂搁，按这次的价格怕翻一翻都不止，我知道金兄的报价还价空间有限，虽爱不释手，也只有发挥阿Q精神——过眼既拥有了。

精品刻铜早过了大六位数，顶尖级的刻铜在实力玩家中过七位数亦指日可待。有一流的圈子，能遇上一流的藏品，然不能奢望拥有，终于理解什么叫痛并快乐着了。

悻悻不甘心，一番搜寻又看见一件刻铜笔搁，铜质精良隐蕴宝光，一面刻“仲卿仁兄先生雅玩”，一面刻“愚弟侯端臣鞠躬赠”，字体娟秀，清代刻铜气息浓郁，金兄在旁边说，“你别看普通，一般的我不买，在同类这件是我遇到最好的”，问金兄可有考证来历，金兄说，“这个倒没有考证”，一问价，尚可承受，正好同类器物我也没有，就当拾漏补缺吧。

又一番海阔天空，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嘛，不觉已六点过，下楼吃过晚饭，意犹未尽，笑问金兄手上可有画稿级的刻铜，万一中了大奖也好奢侈一把，金兄说“正好有一件，你难得来就上上手吧”又折回店里，金兄从保险箱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把镇尺，我一看，是梅竹双清题材，有师曾风范，张氏刀工，标准画稿级，好东西，可惜单了且无字无款，金兄笑着拿出“民国刻铜珍赏”翻到一页说，“你看看”，我一看是张拓片，原来是刻铜收藏大家朱瀚兄抢救性收藏的一本拓片中梅兰芳赠友人的一对镇尺中的一半，金兄说，“梅兰芳书画上是陈师曾的弟子，所以有师曾风范，这也是目前发现的唯一一件梅兰芳亲笔画稿刻铜”。

我垂涎三尺，“金兄好缘分，如能凑到另一只就善莫大焉，又是刻铜圈的一桩雅闻了”，终于尽兴而散。

回了酒店仍兴致勃勃，干脆上网搜搜，考证一下笔搁，不料又有收获，笔搁的赠送者“”侯端臣”资讯不多，清末人，曾任职晋丰银行的CEO ，笔搁主人“”仲卿仁兄”却不简单，从资料看是彼时上海的大实业家，徐姓，浙江海宁人。吴让之，应野平、汪亚尘、唐云、吴青霞、谢稚柳、申石伽、谭泽闿、白蕉、来楚生、邓散木等名家均为其挥毫泼墨相赠，交情匪浅，果然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笔搁虽一文房小件，但其穿越百年完好无损，不啻一桩善缘乎。

羡慕一线城市藏家群体的藏缘与实力，特别是那些眼光超前，精藏精研乐于分享的藏家更让人敬重。

收藏这种费时费力又费钱的事，若没有极致的热爱是无法持续的。只有那些极具底蕴和眼光，又能大智若愚者才能有所成就，在行外人眼里或许只有藏品溢价变现才让他们垂涎，但精于算计者在收藏领域永难有出头之日。

高处不胜寒，他们每精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心血，他们对中华文化宝库的挖掘和推动实在是功不可没，而我辈反到是大树之下好遮荫，但往往为体制难容，就像王世襄会被故宫开除一样。但在真正的行家眼里，他们才是中华文化的代言人，至于那些体制内的所谓专家们。呵呵，呵呵，就只能呵呵了。

有所得且有所获，成此文共享之，不负此行，谨以此文向那些“”无我”的藏家致敬。

愿天下无漏，唯金石可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