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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庭坚:正宗扫地从谁说,我舌犹能及鼻尖

黄庭坚:正宗扫地从谁说,我舌犹能及鼻尖

作者: 孟婆的碗不空 | 来源:发表于2019-08-28 06:20 被阅读0次
    黄庭坚:正宗扫地从谁说,我舌犹能及鼻尖

    《颂答梓州雍熙光长老寄糖霜》

    黄庭坚

    远寄蔗霜知有味,胜于崔浩水精盐。

    正宗扫地从谁说,我舌犹能及鼻尖。

    解释:

    糖霜:又名糖冰,宋代时起源于遂宁。它是由甘蔗提取经小锅恒温、慢火久炼、人工勤滤的自然结晶体。也即诗中的“蔗霜”。

    崔浩水精盐:此典故见于《资治通鉴》。“嗣大悦,语至夜半,赐浩御缥醪十觚,水精盐一两,曰:’朕味卿言,如此盐、酒,故欲与卿共飨其美。’”

    小孟读诗:

    先把这首诗的大意说一遍。

    黄庭坚接到朋友送来的糖霜,欣喜何如。忍不住写下了这样一首诗来感慨。他觉得这糖霜的滋味,可以压得住崔浩的水精盐了。而他的吃相也几乎可以和动漫片相比,舌头一伸,就可以够到鼻尖,只一卷就和扫地一个样,把沾到脸上的糖渣渣都舔个干干净净。

    崔浩的水精盐这个典故见于司马光老先生的《资治通鉴》:

    嗣大悦,语至夜半,赐浩御缥醪十觚,水精盐一两,曰:“朕味卿言,如此盐、酒,故欲与卿共飨其美。

    北魏皇帝拓跋嗣格外倚重大臣崔浩,有一次两个人相谈甚欢,直至深夜。觉得痛快之余他忍不住赏赐崔浩美酒十觚,以及水精盐一两。

    美酒可以十觚,而此盐却才一两,由此可见此盐的珍贵。水精盐的颜色,晶莹澄澈如水晶,而黄庭坚以盐来比喻糖霜,除了是说糖霜颜色的晶莹剔透,也再告诉我们蔗糖的何其珍贵。

    要知道盐和糖在古代都是抢手货,盐是生活必需品,而糖几乎就可以算是奢侈品了。亲朋之间的互相馈赠,以及招待嘉宾,糖都是首选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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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瓶梅》里第七回,就有这样的章节:

    薛嫂道:“姑奶奶家送来什么?与我些,包了家去孩子吃。”妇人与了他一块糖、十个艾窝窝,方才出门,不在话下。

    孟玉楼前夫的姑姑,打发人来探听孟玉楼是否要嫁给西门大官人,送来的礼物有四块黄米面枣糕,两块糖,还有几十个艾窝窝。等着孟玉楼打发薛嫂的时候,她就也拿了一块糖还有十个艾窝窝送给薛嫂。由此我们可以知道,这糖在明朝真的也算是比较稀罕的物件了。

    我小的时候,糖也是“物以稀为贵”。记得曾经去邻村看电影,有一次演的片子是《柳暗花明》。这是一部有关文革之后农村路线斗争的故事,情节什么的那时还不能看得懂,早就都忘了,但里面的一个细节我却一直都记得。剧中有个大反派,为了表现他的的反动恶行,专门有一个他吃砂糖的片段。

    只见他打开糖罐子,拿着勺子狠狠挖了一勺子,冒尖的一勺子红糖就让他一口都含到嘴里。

    大概只有这样的坏蛋才会这样腐败吧?反正当时看得我两眼放光,恨不得也能这样腐败一回。可是寻常人家根本就没有这样挥霍的机会。我妈偶尔让我们吃,也都是生病了要吃苦药,冲一碗糖水来安慰一下我们。

    黄庭坚:正宗扫地从谁说,我舌犹能及鼻尖

    诗人杨万里也曾写过组诗《德远叔坐上赋肴核八首》,来写德元叔待客的敞亮。他分别写了蜜金橘、糟蟹、银杏、藕、糖霜等八种待客的吃食。有关糖霜的那一首,他既写出了糖霜之形,也写出了人吃糖霜时的那种快感。

    亦非崖蜜亦非饧,青女吹霜冻作冰。

    透骨清寒轻著齿,嚼成人迹板桥声。

    这糖霜不是什么蜜,也不是什么饧(麦芽或者谷芽熬成的饴糖),它晶莹透亮就像自然界的冰,吃到嘴里也像冰一样凉凉的,和牙齿轻轻撞击后,诗人忍不住就大嚼起来,在嘴里叽哩咣啷地脆响,仿佛人在清晨踩在板桥的积霜上。

    看到诗人吃得这样欢脱,我忽然想起我小时候,我二姑妈回娘家,总会买一包水果糖,一听她来了,我们这些侄子侄女就都凑过去,二姑妈就给我们一人两块,然后我们就躲在房后一起吃,含着吃固然甜得长久,但总归没有那么过瘾,也都会忍不住咯嘣咯嘣地嚼碎,让它和牙齿发出清亮的声响。随着糖块的玉碎,甜的感觉瞬间就可以电击我们。

    儿时的水果糖

    诗人们吃糖除了这样有童心,还有诗趣。尤其是诗人杨万里,我们再看一下他的另外一首诗:

    剪雪作梅只堪嗅,点蜜如霜新可口。

    一花自可咽一杯,嚼尽寒花几杯酒。

    先生清贫似饥蚊,馋涎流到瘦胫根。

    赣江压糖白於玉,好伴梅花聊当囱。

                            ——《夜饮以白糖嚼梅花 》

    雪中采梅,清香沁人,糖霜如蜜,清甜可口。一朵花,一口糖,一杯酒,这样的下酒菜真的是风雅得很。读书人即使贫,也很少说贫苦,只说清贫,有一股清雅的气味。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以此为苦。而杨万里为人又极豁达乐观,他还能很开心地自黑,说自己越吃越馋,就像一只饥饿的蚊子,口涎长流直到瘦长腿。以白糖来嚼梅花,这个狂浪而雅气的吃法,除了他,似乎再没有别人。

    小时候每年夏天,我父亲厂子里都要发二斤白糖,妈妈小心地装在罐头瓶子里,还专门告诫我和哥哥不要偷吃,说要留着过年蒸糖包吃。我和哥哥答应着,但还是会偷吃一点点,只要别偷吃太多,妈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彼此都心照不宣。

    黄庭坚:正宗扫地从谁说,我舌犹能及鼻尖

    也因此我人生的第一个理想,就和糖有关,我曾经郑重地发愿,希望长大后天下各种的糖都要尝一尝。现在长大了,糖终于可以放开嘴大吃特吃了,虽然不见得吃遍,但量上已经可以管够,却又已经不能放肆地吃了。

    因为要顾及血糖,顾及横向发展,只能忿忿地忍了。每回馋虫大动,就在心里默念:

    这都是“脂肪”,最有良心的肉,不离不弃的肉。长了,你就别想甩掉。也就饮恨放弃了吃糖的想法。

    在《甄嬛传》里,有一集甄嬛回答槿汐的问话,为什么宫里的人都爱吃甜食?甄嬛意味深长地说:“大约是心里苦,只能吃些甜食来弥补。”

    这话最早的出处应该来自于近代的糖僧(嗜糖如命的僧人)苏曼殊,他的朋友包天笑和他开的玩笑。

    包天笑有一次写了一首诗,送给苏曼殊:

    松糖桔饼又玫瑰,甜蜜香酥笑口开。

    想是大师心里苦,要从苦处得甘来。

    就是笑话这个糖僧对糖果甜食一股脑地喜欢,有糖吃就人生达到了巅峰,天天乐呵呵。

    可是放在甄嬛身上,这话就显得有些矫情,爱吃甜食,和心里苦不苦,真的一点也没关系。在这个世界上不爱吃甜食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即使是不能吃糖,怕糖危害健康的人,也要斗胆吃点木糖醇的甜食来求得心里的安慰。而那些小孩子快乐得一个个仿佛小傻瓜,“心里苦”一点也和他们不挨边,如果有谁说给他们糖果,他们立刻就会乐颠颠地跑过来。

    所以在这个糖果点心层出不穷的时代,对大多数人来说,现在心里的苦,却是有糖也不能放开腮帮子狂吃的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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