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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斐济,对着深夜的椰子树和海滩。一个朋友讲周末想去南京,有什么好玩的么,我想讲一点什么,词不达意的。
至今,南京仍旧是我住过最久的地方,虽然高中毕业之后几乎没有回去过,可一个人总是难以和自己的出生地分割,而我矫情的划下这么一个界限,彷佛自己可以看不见听不到想不起来触碰不了。安心的当了上海人,之后又做香港人,一程山水一年华走到三十多岁。
如果当时问三四岁的我什么是最爱,应该是马头牌冰砖,住在鼓楼高云岭的学龄前儿童,最喜欢就是一次次路过糖果食品厂,和长辈讲最近真的特别听话,可以买一块冰砖么?要么一根赤豆棒冰也好。还有每年会去几次的鸡鸣寺,怒目而视的金刚大概知道我心里隐藏的秘密,和老人家们一起完成所有的仪式之后,就可以在山顶素斋馆子坐下,木牌子交给小师傅,清香的素面会由升降机缓缓送上来。还不能动筷子,要等家里阿姨楼下排队买好卤白干带上来,才能和长辈一起吃。每到五一国庆父母亲会带着去鼓楼公园拍照片,有人说公园里面的乌龟活了500年能通灵性,每次都傻傻的看着他,默默说请保佑我赶快到十岁,也不晓得有没有其他人跟他讲同样的话。
小学的时候在东南大学附近,学校隔壁就是少年宫,不成气候的学琴学唱歌学唱戏学画画学跳舞学朗诵学下棋学毛笔字,什么好玩就做什么再通通半途而废,拿出来糊弄人可以,再多一点就露馅儿。最喜欢放学路上走过东南大学,特意绕道去学校里面走一圈,觉得大学生是全世界最了不起的人。听他们讲大学是自由的,就和爸爸妈妈讲,无论怎样都要去读大学。10岁参加市里比赛拿到的奖品是联想286,玩的最好的是字母小游戏和俄罗斯方块。在电视台录每周少儿节目,背景那块红布每次看着都很不喜欢。导演讲机位你要记住机位,你怎么又忘记。六一儿童节被告知不能做电视晚会主持人,换去讲一个希望工程相关的故事,练到天昏地暗的普通话和讲故事的调子,指导老师说你讲完这个故事之后要有观众能落泪,你才算完成任务。整个春天连梧桐树上的毛毛虫都没看见,一直在训练。到最后那天,在现场真的有人哭了。
初中时候去了离家远一点的地方,靠近总统府。学校艺术气氛浓厚,一幢白色文艺楼有圆弧型的曲线,一直觉得像泰坦尼克号的船头,和同学讲如果你们有喜欢的人就带他们去文艺楼,是整个校园里最浪漫的地方。最喜欢音乐老师,他开课就说这学期的单子是肖邦,帕格尼尼,认识的男生第一天就说我是大提琴手,你听过天鹅之死么。作为一个不是文艺特招生的学生,每一天都在看书听歌听广播看电影里度过,自以为是的早恋,在每一个活动里编剧本排小品,把那些小心思一点点放进去。在某个平安夜活动唱完并不喜欢的范晓萱的雪人,又和小男友讲不开心啊,其实要唱的是darling要么红豆也可以啊,钢琴前奏都学会了,但老师就是不同意。骑车骑到南京军区大院的那片草坪,车子扔了,躺在地上听walkman,不知道谁拿来的山羊皮乐队。有时兴趣来了就买票去总统府,喜欢看里面匾额上的字。要么去隔壁影视百花园,看甜蜜蜜,玻璃之城,霸王别姬,如花和十二少。再远一点就去南京大学旁边的先锋书店,大地上的异乡者,不明白,从小王子开始看。一直去看,反复看,看到店员老板都认识那女孩。
高中去了更远的地方,察哈尔路。每天骑车四十五分钟,6点一定要起床,六点二十分离开家,路过鼓楼广场,湖南路青少年宫,一路上一刻都不敢停,心思却不在读书上,高中一年级说学生会公开竞选,做宣传海报,标示牌,一个个班级找机会去讲自己的理念,背景音乐分段选好录成一张卡带,要去当学生会主席。找另所学校的学长帮忙一次次的练习演讲,怎么讲给陌生人听,讲给熟悉的人听。拿到最多选票之后,教导处主任说你入校成绩真的一般,摸底考试也不好,并不可能给你做什么学生主席,要么你去当个文艺宣传部部长,很适合你,一边忍着哭一边说老师你骗我,你骗我。认识了很好的同学和老师,继续恋爱,仍旧去书店,写作投稿拿稿费继续买书,写作投稿。给张艺写信,都市夜归人,每天十一点听到十二点,听她每个星期把自己写的信一封封读出来,和她讲学校的事,听歌的事,电影的事。一直到有天走在校园里,隔壁班级女生跑来和我讲,昨天电台里读的信是你写的吧,我听出来了。然后她跑走了,我像一个被揭穿秘密的人,在自习教室里面愣了很久。最喜欢买书城,上海一周,南方周末,商业周刊中文版,ELLE,和父母讲要去读中文系,吵到离家出走,四分五裂。逃课翻墙,泡网吧上BBS,一天一天以为可以一直下去,直到世界尽头。
世界有没有尽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陈升念过这么一句话。
后来谁走了,谁离开了,谁去世了,后来谁受了苦,挨了痛,洗了冤屈。后来一个个谎话像空气里的泡泡,破碎的连水迹都没有,在非典结束的那一年,城市哀伤弥漫,冷酷无情,在我离开的时刻,并没有谁的电话来过。而在离开之后的第五年,泼下更大一片冰水,连最后一点想回来的念头都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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