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我的工作部门设在乡镇。在那里，我结识了全、利、东、海和青。
一天早上，坐在嘈杂的乡村巴士上，突然听到前座有个小伙子打手机：＂你好，我是中国黄页的某某……＂那个年代，手机是奢侈品。我当时有一只单位配发的BP机，还是数字的，中文机是领导的专利。听着他打电话，我心里五味杂陈：人家在新兴行业里创业拼搏，而我是一个按部就班的小公务员。顿时感到人生的差距。那时，是不会料到有现今如日中天的阿里巴巴的，只是觉得自己如此下去，恐怕落伍了。
这事，我记得跟海提过。海是个有抱负的人，不甘于面临的现状。我们会在一起长谈，用年轻不谙世事的眼光观察世事。海颇具商业头脑，赶风气之先，与人合作开过网吧，还经营过网站。海对感情的追求也有天赋，他是我们之中唯一在乡镇收获爱情的。几年后经过努力，海取得了那时还很热门的事业单位编制，带着事业和爱情双丰收，回到了县城。之后，又通过公务员考试，如愿进了省级机关。鲤鱼跃龙门，去了那个我做梦都想留下的西子湖畔。现在，海已经下挂到某县级政府当副职做＂公仆＂，改行＂服务业＂了。
全的人生笼罩着悲剧色彩。从年轻时就开始服务的国企不景气，职工分流，他走了关系才谋到某局乡镇管理所做外勤，但人事关系还挂在另一个所里。全年龄最大，喜烟、更喜酒。利和我常跟全一起下班回县城，去菜场买点海鲜蔬菜猪耳卤味什么的，去全的家里小酌一番。全的菜烧得好，全的妻子也不嫌我们叨扰，偶尔还跟我们喝几杯。但在我调到到市里没几年，就得知全的妻子跟他离婚了。儿子房子都归她，全一个人搬出来单过。全摆过麻辣烫，练过排档，开过雨伞店，都不挣钱。他脸黑，我们时常玩笑，说是烟熏黑的。不料一语成谶，全两年前去世了，才五十来岁，绝症。
利也在一个局的乡镇管理所，他是替了他妹妹来上班的，因为妹妹随夫去了德国。利铁了心要出国，为此学了烹饪。利教我做一道云南菜，奶汤鲫鱼。这是我唯一在人前露过手的菜。开车也是利教我的，七座昌河小面包，在政府大院里转来转去我就会了。在我儿子出生后不久的一天，接到利从浦东机场打来的电话，说：＂我要走出呗。＂（温州话里对出国的特别表达）我突然觉得世界好大：利，你去维也纳，懂音乐吗你？之后，偶有电话，几年见一面。有时我让他把电脑摄像头探出窗外，看看西洋景。利也用照片让我感受外国的天多蓝月亮多圆。利现在一家都在奥地利，生了两个女儿，跟他一样福态，外国的面包养人。
东戴着一幅眼镜，瘦瘦弱弱的样子，讲话时爱推眼镜框，笑起来露出一排门牙，怎么看都像书生而不是警察。东内秀，用智慧而不是用蛮力维持治安。派出所整天闹哄哄，他会偶尔到我的办公室躲清净。其实，我们单位要是闹起来比派出所还火爆。没办法，国情如此。东那时喜欢钓鱼，在他鼓动下，我和青都买了钓鱼竿，客串爱好一把。不过不久就都放弃了，因为钓不到鱼时的太阳特别毒。还有，爱好着别人的爱好会很累人，我和青只有在鱼塘钓鱼时才有成就感。东也早就调回县城了，近年又调到意识形态部门工作，终于跟他酷爱的摄影挂上钩了。
青来乡镇时，严格意义上说还是个孩子，刚踏上社会。他在粮站工作，见过的大老鼠比得上养不肥的猪。我们常常坐在班车的最后一排，车窗吹进来的风带着下班回家的轻松与快乐。其实那会儿我也很不成熟，却时常和东、海一起＂教导＂青，鼓励他继续学习。青很努力，也从心里认我为大哥，以致于报考成人高校，没有听从大家的建议报会计专业，而是悄悄报了法律。等到录取通知书寄到，才不好意思地告诉我学校和专业。上个月，青因代理一起案件来市里，我请假请他吃午饭。青一副成熟练达的模样，接当事人电话时的语气和神情，早已没了当年的青涩。工作磨练和丰厚回报，使他更添自信。饭后抢着把单买了，是因为我的薪水不如你吗？
看了这篇《人这一生为什么要努力》，忽然想起我的这几位兄弟。也想想自己，努力了吗？也不知当年那个打电话的小伙子，现在是马云的合伙人了吗？人生犹如一道向上的阶梯，不努力就达不到理想的高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