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弊

她用余光感受到男老师正走下讲台，朝她走来。来不及纠结自己到底有没有被发现，男老师仅用四步就走到了她的座位边上。她就坐在讲台下的第一排，是中间靠坐的第一排，前面没有讲桌挡着。讲桌挡着的是她右边的第一排的那个同学。她前面空荡荡的。她确实被发现了。她被发现前，男老师就在他的斜前方，倚靠在讲桌上。在她准备开始抄悄悄粘在草稿纸上的小抄的时候，她大概感觉了一下，男老师好像在看手机。她用手蒙着小抄，然后把手指稍稍分开，透过手指缝可以看见自己做的小抄。她总是用这个方法作弊，这样动作不太大，她从来没被发现过。不过，这次还是有些不同的。首先，她作弊的方式做了一个小改变。她以前都是把小抄塞进笔袋里，然后用的时候悄悄拿出来，再用手蒙住偷偷看，而这一次直接用胶带粘在了草稿纸上。草稿纸是老师发的一张白纸。她趁老师还在给别的同学发纸的时候，快速地把一张是名词解释的小抄粘在了草稿纸上。还有就是，她此次作弊进入得比以往都快，一动笔她便开始了。因为她这次完全都没背过知识点，连最基本的名词解释都不会。

男老师示意然她把手移开，然后伸手撕小抄。此时，她脑袋里除了回荡着“我被发现了”这一声音以外，一片空白。好像处于一个无比广阔空荡的空间，自己是一个小黑点，余下的世界是一个看不到边的白纸一般的平面。小抄粘得太紧，她帮着扣了扣。男老师扯下小抄，她这才回过神来，心兀地紧了紧。她想：千万不要翻我的草稿。因为草稿下面的课桌面上还贴着一张。她想若果发现一张还好，发现两张就糟糕了。另外，她还抱着万一心理。她在试卷发下来的那一刻浏览了一遍试题，自己做的小抄还挺全。她想万一还能抄到一点呢？男老师撕下小抄就回到了讲台，她这可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80%似曾相识的题，在心里叹了口气。座位上粘着的小抄应该暂时不会被发现，只要在考试结束离开之前处理掉就好了。然而她现在担心她左边袖子上的那一张小抄，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那张小抄是不小心粘上的，她在男老师回到讲台上，自己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发现了它的存在。这种打小抄的新方法真是糟透了，又乱又让她心慌。她知道她每张小抄上的大概题目，而袖子上的她明确知道有一道简答题，然而她现在是再也不敢看了。她生怕这张小抄被老师发现，那她就更完了。到时候老师就可能不会只是收走小抄这么简单了，而且同学们会但更加无限鄙视她。虽然她明白大家都会作弊，但是对于作弊被发现，公之于众，所有人都会忍不住地嗤之以鼻。而被鄙视的原因并不是某人作弊的技术怎么样，而单单就是“你作弊了”。就像她以前对于那些作弊被发现的人也总是好感全无。当她有这种感情的时候，自己也很奇怪。明明自己也作弊，却对被人作弊另眼相看。而且如果别人作弊得到了高分，她就会从心里更加鄙视那个人。这种心理似乎还是以前多年的优等生心理，她瞧不上作弊的后进生。而现在她成了后进生。一开始上大学的时候，她还想着好好学习，考试前好好复习，争取得奖学金。经过几次考试，大家整体的学习和考试气氛都变了，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也一起变了。至于奖学金，到后来就完全放弃了，每次考试她只想能及格不挂科就行，会打几题小抄以防考试的时候忘记。那时候的小抄她是在背过的基础上有选择性地打，是手写的。而近两次是长篇缩印的word版。上一次，她还努力背了背知识点，带了部分小抄。而这一次，她带上了所有的小抄，因为她完全没有去记任何东西，她把她的考试全部压在了小抄上。

现在她作弊被发现了，虽然剩下的小抄还在，但她也确实不敢看。她现在唯一想的不是试卷上的题以及该怎么抄的问题了，她想把她袖子上的小抄给弄下来，哪怕再也抄不到也没关系了，只要不要再被抓住。她始终用的是余光和感觉来判断男老师的位置，她不敢抬头，她觉得那样会显得更加可疑。他判断男老师正往讲台另一边走，于是佯装很自然地把右手搭在左胳膊上，顺势把小抄从袖子上撕了下来捏在手心。因为胶带的黏性，小抄被这一捏，一部分已经皱皱巴巴地粘在了一起。她知道她安全了。才被发现的时候，她还想着：等男老师过别的地儿了，就看几眼小抄。她现在知道自己在也不会看小抄了。

后来，男老师不知道去了哪一块儿，但她始终觉得有一双眼睛正看着她，她再也没看小抄一眼。在讲台上的是另一个监考老师。

她想自己最不济的情况不过就是挂科，补考就行了。补考前好好复习就一定能过，干嘛现在弄得这么狼狈，补考也没有现在这么丢人。大家肯定都知道她作弊被发现了。而大家也一定会议论一番，就像以前她们宿舍一起议论别人一样。别人管不住了，那自己宿舍的呢？考试完之后该怎么和她们说。是自己先轻描淡写地提起，让她们觉得自己不在意这件事，大家可以把它当玩笑，还是避而不谈？她一边编着主观题的答案，一边想着该怎样应对这件事儿。

离考试结束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时候，已经有部分同学陆续交卷了，她有一两个舍友也交了卷。她也差不多快写完了，不过还有一个东西需要处理—贴在桌子上的小抄。她在打算不再看小抄之后，也就坦荡了，偶尔抬抬头看看老师也不会心虚。她看了一眼老师，确认没问题之后，把手伸到试卷下处理了最后一张小抄。没过几分钟，她也交卷了，然而她还没想好怎么和舍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