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我婆婆

      有一次又和女儿吵架，婆婆对女儿说你妈妈是老实人，你不该这样对她。听了这话，加上吵架情绪激动，我的眼泪夺眶而出。以我对婆婆的了解，我知道这话毫无轻视的意思，有的只是深深的怜悯。

      类似的话还是在二十年前听过，屋内祖母对母亲说她个性这么憨，嫁到别人家怕是要受欺负，你别催她。当时听到这话只觉得好笑，值到祖母去世多年我早已嫁为人妇才渐渐掂量出这句话的分量。

      婆婆没读过一天书，唯一的文化生活就是赶场看家乡戏。我曾考察过她的底细，有限的几出戏也是张冠李戴东扯西拉，根本就没整明白过，为此还在心里笑她糊涂。其实在大是大非上她很清楚，就拿她对我的看法来说，她评判的依据是我对邻里和亲戚的态度，她肯定担心我在外面太弱受人欺负，殊不知我内里并非什么好鸟，被人逼急了也会反咬一口的。

      我天性疏懒爱赖床，婆婆总把早餐端到床头，伺我吃完再来收空碗，有时我还嫌她多事扰我清梦。说实话，在母亲面前我都没这样的待遇，只在祖母跟前我才敢赖床上大呼小叫饿了给我端饭来给我加点菜吃完了把碗拿走。看祖母踮着小脚跑出跑进脸上乐呵呵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婆婆毕竟隔了一层，刚开始这样总觉得不太好，到现在也不能完全习惯，但好逸恶劳的天性把那点愧疚感压了下去，从没改正过。

      只要有婆婆在，我在家就只管吃和睡。抛开拖地做饭这些不说，单说清洗衣物，被单隔几天就被扯走洗一遍，衣服刚脱下来就被扔到盆里，有时是还要穿的，就连我藏起来的贴身衣服都会被搜出来洗掉。又常常不得法把衣服洗坏，难免被我责怪，她的殷勤也丝毫不减，只想做得更好令我满意。我难为情说几句感激的话，那就干得更起劲。她说我在一天就帮你干一天，将来我不能动了你女娃就能帮你了。记得当时我还怒气冲冲的反问您老人家说这话把我女儿当什么了？回头细想我怎么能这样问，我把我婆婆又当什么了？

        记得结婚头些年，每到暑假婆婆去了嫂子家，我们家就成了布满硝烟的战场，两个自私懒惰的人为谁做家务如同挣食的野兽拼死厮杀，乐此不疲，直到暑假结束婆婆回归局面才得以缓和。

      婆婆年轻时人称赛牡丹，是方圆许多村中出名的美人。美人大都个性强，可惜人强命不强，嫁了个在城里有公职的丈夫，算是在农村亲戚面前长了几年脸。他却又在78年严打时莫名其妙被开除两籍赶回农村，从此一蹶不振，在医院和牌桌上度过余生，早早丢下一屋大小撒手而去。也是慈母多败儿，四个子女没一个有出息能为婆婆面上争光的，都只能自食其力罢了，仅我爱人书读多点尚有一分稳定的工作，其他几个喜欢使气斗性，常把自己家里闹得不愉快，自己都做了祖辈还惹婆婆为他们担惊受怕。我每次替她不值时，她总是满足地说我现在算是神仙过的日子了，你不知道以前我有多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