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钟路送小爱回学校后,已是深夜,他加快速度驱车回家,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音,白天是几乎听不到的,他把蔡琴的CD碟片车头播放机,蔡琴歌声在狭小空间里盘旋,特别沧桑深情。他是一个一直都在路上的人,每天深夜赶路已是家常便饭,小部分为朋友相聚,大部分为生意,人在江湖,已经身不由己了。
有时他想,何苦如此,生活早已违背了最初的本意,他琢磨一位高僧的话“我们需要的不多,而我们要的太多。”我们贪婪的本性悟不出生命的真谛。
十年前他还是导师身旁的得力助手,做课题,写文学论文,发表于许多刊物,虽然收入不多,但精神是丰盈的,如今浑身充满铜臭味。
借用好哥们三儿一句口头禅:生活真他妈的充满戏剧性。
三儿跟钟路穿开裆裤时,就在一起耍,玩泥巴,弹珠子,打群架,好的不得了。十六岁那年三儿孤身北上,在中俄边境跟一群淘金客学着捣腾象牙,倒卖假古董,很快赚到人生第一桶金,迅速完成原始资本积累。他把人生第一次奉献给了一位东北站街大姐,花了80元。那时三儿来北方没多久,怀揣仅有的一百元,他在偷车贼手里用20元换来二手凤凰牌自行车,饥肠辘辘,在找餐馆的街角处被一位东北站街女给诱惑了。因为这件事,他蹲在旮旯角落里哭个昏天暗地,不知是站街女柔软温暖的胸脯让三儿想起死去的娘,还是把自己用80元贱卖掉沮丧而哭,没有人知道他当年的心情。三儿完成资本积累到资本积聚的转换是在南方的深圳,那时邓小平南巡讲话后,撑死胆大饿死胆小,遍地黄金,灯红酒绿,花红柳绿。他用8万块消灭掉一个刚出道的小模特第一次,在他崭新的帕萨特车上。事毕,女模特嘤嘤嗡嗡哭了,三儿从车座地下掏出黑色密码箱,啪一声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钞票,他财大气粗说:随便拿。小模特眼眶里眼泪顿时打住,伸出芊芊玉手捞了八捆,足足八万。如今,坐在宾利车上的女人是三儿的妻子,一位文静且思想独立的幼儿园老师,他们还有个读小学的女儿,可谓修得圆满。钟路想,三儿那兔崽子,小时侯考试常常是抱鸭蛋回家,屁股没少挨三儿娘的揍,不知何时开了窍,成了大富豪。所以,三儿的口头禅是:生活真他妈的充满戏剧性。坊间关于三儿如火箭般致富的猜测,流传着几种版本,传的最凶有两个,一是早年他在北方抱了个东北富姐玉腿,二是在东南亚认个走私军火的干娘,干娘死后,他继承巨额遗产,越传越离谱,越说越逼真,久而久之,三儿的发迹史就成了一个传奇。
三儿靠炒地皮起家,早已跻身亿万富豪队伍里去,有空拉一拨朋友相聚,在五星级酒店一扔就是好几万,连睫毛都不会动一下。
钟路想,三儿那兔崽子,小时侯考试常常是抱鸭蛋回家,屁股没少挨三儿娘的揍,不知何时开了窍,成了富豪。
上次几位哥们见面,三儿换了一部新车,是宾利,而且还是宾利中的极品,少说也要上千万。
钟路想自己还开着破宝马,他想自己有几百万上千万算什么,顶多算是中产阶级。
生活像上了轫的发条,停都停不下来,周遭的朋友都在你追我赶,你稍微一喘息,就远远被他们甩到后面去,你失去不仅是那一伙,而是代表那一层次的东西。
他把车扔到车库后,往家门口走,门很快开了,是刘阿姨开的门,她笑眯眯站在门口,刘阿姨是四川人,快五十岁,在钟路家当保姆六年多,虽然如今流行保姆年轻化,刘阿姨年纪算有点大,但手脚灵快,为人清楚,所以还一直留着她。
钟路看了看楼上,问:他们都睡了?“睡了”,刘阿姨轻声地说。
钟路蹑手蹑脚走进儿子北北的卧室,北北早已踢掉被子,身子一半露在外面,他疼爱地小声骂一句“小家伙”。
瞧着儿子红扑扑的脸蛋,八岁的儿子长的虎头虎脑,跟他小时候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他替北北重新盖好被子,顺手关好门后,走进自己卧室。
他的老婆素芬醒了过来,说他又是如此晚回家他疲惫地说“一班朋友见见面聊天”,说完就要脱衣躺下,素芬说:‘你还没洗澡,赶紧去”
钟路说“下午刚洗的,晚上就免了吧。我的女菩萨”
素芬说:不行,你从外面带回满身的灰尘,弄得被子都脏了。
钟路想想与其听素芬唠叨,还不如自己勤快点了结完事。
他还是起身去了洗浴室。
素芬比钟路大两岁,39岁,是一家三甲医院的护士长,她不仅工作敬业,而且出色,常超额完成任务,每年都被评为先进工作者,时不时还捞个省劳动模范当当,钟路常跟素芬开玩笑说,“我家供着女菩萨,是优秀党员和模范标兵,是我等堕落分子的一面镜子。”
素芬除了把时间投在工作上外,有空时在家也闲不下来,帮刘阿姨干点家务,他家地板上光溜的连一根针都看的清清楚楚。
她有严重的洁癖症,结婚后变本加厉, 一天要洗几十次的手,平时也不大爱吃肉,特别是牛肉,连钟路都跟着没了胃口。
除此之外,她真是个好妻子,好母亲,她把生活打理得井然有条,孝敬父母,跟亲戚朋友相处和睦,而且讲话颇为分量,钟路有时也惧怕她。
在热水的冲击下,钟路睡意全没了,身体里某种欲望忽地腾起,他洗完澡出来后,看见素芬侧身背对着他,他过去搂住她并轻轻扳住她肩膀,想要亲热。
她用手拍了下他的手“今晚不行,你都忘了规定?”钟路拍了下脑袋,这是他们两个的约定,严格地说,是素芬的政策,***只准星期四,才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
强扭的瓜不甜,钟路像泼了一盘冷水,从头凉到脚,他转身仰面平躺着,他想,素芬是不是得了性冷淡,但又不像,在一起时还不是挺正常的?
素芬是太善于规划生活了,连亲热都跟三餐一样有时间规定,钟路想他要是肚子突然饿了,想要她给他点零食吃,还要被骂贪吃嘴馋。
素芬转过头问,那家药厂脑神经新药竞标的事,你进展如何?
钟路说“正在谈之中,”
素芬说:“你要抓紧点,我院正计划进一批这类的药,我看见其他牌子的人员进来。’
素芬的叔叔是脑外科专家,又兼主任,有时素芬就从他那里听到一点消息。
钟路说,广州的事情更急,等我去一趟回来再说。
一时沉默。
他失眠了,他想,三儿那兔崽子此刻是不是在高级娱乐场所,挥霍暴发户式人生。
老高的老婆半夜再打电话过来,他还得替他编谎话。
还有今晚与他沿江兜风的小爱,这个与他不知隔几个年代的师妹。
在他去广州之前一定得请她吃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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