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猪刚鬣,原是掌管天河的天蓬元帅,妥妥的仙界高层领导。因蟠桃会上喝了点猫尿,调戏了月府的霓裳仙女,被大老板玉帝逐出天界,错投了猪胎,成了人非人、猪非猪的丑八怪。出生后为了掩猪耳目,我咬杀了自己的猪妈妈,打死了猪兄猪弟猪姐妹们。我是残忍的,我是自私的,不怪那么多人说我是猪妖。我知道自己曾是上天入地任逍遥的神仙,可叹在天为神堕草为妖。这是我应受的惩戒,谁让我犯了不该犯的错,惹了不该惹的人呢。
后来我被招赘到福陵山云栈洞,成为卵二姐的相好,不曾想卵二姐一年后两腿一蹬,弃我而去。我只好在云栈洞府中独守空洞了。一个人倒还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我老猪吃不饱啊,我饿得没办法,只好吃人了,我成了十足的妖怪。
可我本性不坏,承蒙观音菩萨点化,赐我法名为“猪悟能”。从此我自觉皈依佛门,持斋把素,专等那唐朝三藏圣僧到来,我好帮助他一同去往西天取经。
等待是痛苦和无聊的,恰逢高老庄高员外为女儿招婿。我色心难改,变作一个老实壮汉,应得高家的青睐,成了高翠兰妹妹的夫婿。好不惬意!在高家倒插门这几年,我虽然大吃大喝,可也一个人顶数十个人,成为高家的顶梁柱,我的辛勤弥补了我的蛮吃,高家的家业越来越殷实富裕了。只因为我不小心露了相,被他们认定为妖精。所有人都嫌弃了、怕我,尤其是我的老丈人,他恨不得除我而后快。我能理解,所以他们屡次找人除掉我,我也只是径自躲开。可偏偏舍不得翠兰妹妹,将她锁在屋里,怕别人将她抢了去。
终于,唐三藏圣僧路过高老庄。我先前既然答应过菩萨,定然不会失信于他,心里有再多的不舍,我终还是决然辞别我的翠兰妹妹,为唐三藏挑担去也。
唐三藏师傅为我另取名为“八戒”。所谓“八戒”,即一戒杀生、二戒偷盗、三戒淫、四戒妄语、五戒饮酒、六戒着香华、七戒坐卧高广大床、八戒非时食。
可我虽为“八戒”,却总是“八不戒”。我是猪,我是夯猪,我猪性难改,为此给师傅和团队惹下过一些麻烦。故此,我常常受到师兄挤兑、师傅谩骂。起初,我们师兄弟几个总是矛盾不断。西天取经路遇八十一难,一难难似一难,所幸我们不断受到磨砺,彼此也越来越有默契。本市一盘散沙的团队,终至牢不可破,一起甘于苦乐。
向西一路,一路向西,我们历经太多无奈,太多诱惑,太多坎坷……我自知是缺点最多的一个,师傅总说我是馕糠蠢物,师兄总骂我是呆子夯货,我任由他们说,总之我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该色色、该乐呵乐呵……
我有我猪八戒自己的处事之道!
有人说我们师徒四人,就属我的秉性最像人。其实我倒认为:唯有我们师徒四个凑在一起,才能更完整地诠释人性——师傅善良、自律、意志坚定,但软弱、迂腐、不懂变通;师兄悟空坚强、勇敢、不畏强权,但性急、自负、不懂迂回;师弟悟净老实、本分、不惹事,但又没主见、无乐趣;我吃苦耐劳、幽默风趣,但又嘴碎,还贪吃好色,爱耍小聪明……
我自知缺点两箩筐,凑成一担比我肩上担着的行李还多,我也不矫揉,不掩饰,我本就如此。
取经成功后,师傅三藏成了“旃檀佛”,师兄悟空成了“斗战佛”,悟净沙和尚成了“金身罗汉”,而我成了“净坛使者”。如来佛祖说了,所谓“净坛使者”,说白了就是佛界的贡品收集和管理员。知我老猪者,如来佛祖也。源源不断的贡品、贡果可随时供我大快朵颐,岂不美哉。
所谓取经成功,不过是身份的镀金、虚位的擢升。我老猪随着师兄弟们一路走来,一路成长,也渐渐明白:取经成功,是终点,更是新的起点。最终荣获的什么佛、什么圣、什么使者、什么罗汉,终是虚名——三界至尊也不过是所有相之虚妄。
为神、为佛、为妖、为人,为猪、为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接受原本的自己,直面内外的丑恶。一错再错也不必自惭形秽,常有惰性、想要放弃也是常青,但有一点,与智者同行,攫智慧为舟。能自渡自渡,不能自渡寻求他渡,能渡他尽量渡他,不能渡他笑哈哈。
向善而向前的过程,妙趣无穷。所谓西天,只是一个向善而向前的方向标。如果你愿意,此时便可是终点;如果你愿意,也可一路走下去……
取经归来我仍是猪,如今恬然入睡,呓语不绝……此时此境又何尝不是西天呢!
文/若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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