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老哥你是重感情的人,”贾仁又点了一支烟,斜靠在沙发上,说道,“时代不同了,几千年的传统美德在这个时代反而成了一个人的弱点……”
“啧啧!你这一番话可是颠覆我的认知啊。”我打断了他的话,调笑道。
小学文化程度的贾仁刚入伍时老实巴交的,逢人点头哈腰,不论是老兵还是新兵在他口里班长,那样子卑微到尘埃里了。每天抢着打扫厕所、去炊事班帮厨、替老兵洗衣服,把自己整得陀螺一样团团转。新兵连结束时他得了个连嘉奖,被分配到了部队招待所。
得了连嘉奖,又去了招待所,刚开始贾仁还沾沾自喜。但是后来看到同年兵有的去学驾驶、有的外出学习、还有的在空勤灶吃香喝辣。再看看自己,整天和床单被罩、拖把水桶打交道,这才后悔当初表现的太勤快了。
贾仁在招待所呆了两年,因消极怠工被发配到农场劳动,在那里学会了杀猪总算是有了一技之长。这些年在屠宰界摸爬滚打,倒是混得风生水起。从一个人前大气都不敢出的乡里孩子,成长为了能高谈阔论的“智者”,都是社会这个大熔炉熔炼的结果。
“参加聚会的人原来越少,有些人的电话号码都换了几茬。据我所知,好多人留在群里的微信号早都不用了。”贾仁坐起身滋溜了一口酒,神秘兮兮地说,“我应该有四年没有参加聚会了。”
我翻看了一下历次战友聚会的照片,还真如他说的那样,照片上连续四年没有他的面孔。
“有一首歌里唱的‘友谊天长地久’,纯粹是胡说呢!我还把这话当真了。”贾仁朝我跟前凑了凑,说道,“那几年战友结婚、搬房子、孩子满月、上大学,哪个不是挨个请客。再后来父母的生日、棺木拢帮、死后帮忙发丧,我都一次不冇地参加。”
“我也是啊,战友的事就是我的事。好多时候我是关了店门去的,为此被老婆絮絮叨叨个不停。”趁他缓口气的功夫,我插了句话。
“肖新颜那个不要脸的货,想起来我都感到恶心!自己家的事都办完了,用不着战友了,大老远看到你都绕道走呢。”贾仁提起肖新颜恨得咬牙切齿。
这话贾仁说过不止一两次了。也不怪人家贾仁小肚鸡肠,对肖新颜有看法的是大多数。算起来肖新颜搬过三次家;两个孩子满月和周岁都请了客;他父亲六十和七十岁大寿都是大操大办;他父母的棺木拢邦战友都去了,两位老人的身后事也是战友帮忙办的。自从两个孩子结婚后,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根本难得见到他的影子。聚会他不参加,其他战友有事联系不到他,有人偶遇他要了电话号码,第二天打过去竟然是空号。
“还有张华腾,你该记得吧?”
张华腾哪能不记得,他在新兵连和我是一个班的,下连队后他学了汽车驾驶。退伍后一直受雇与人开车跑长途。他是战友中第一个买了车的,虽然是个二手货。当时我们给他放鞭炮庆贺,每人搭了一百块钱的礼。一百块钱现在算不了什么,一九九三年那可是一笔巨款啊。再后来他换过三次车,搬过两次家,儿子女儿先后结婚,哪一次不是战友去捧场。他也像肖新颜一样,从此消失了。
“我发现了一个规律,但凡自己家再没有需要大家捧场的事,这些人就逐渐离别人越来越远了。也许我说的有些片面,但是这的确是事实情况。”
他这么说,我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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