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 | 韩卓
编辑 | 半半
本文编辑自每日书
我2018年7月2日中了风。31岁。
这注定是有些波折的一天。早晨起来，大雨哗啦啦地下着，天阴沉得不像七月，望了眼手机，班车妥妥地已经开走。匆忙出门，叫不到滴滴，只得坐公交赶去上班。已经不指望能吃上早饭，不迟到就是阿弥陀佛了。
公交车上的空调口开成了一条缝，悄悄吹在我右脸上。磅礴的雨、阴沉的天、迟到的公交、毫无指望的早点。
一个难以描述的早晨。
我坐到自己的工位上，抽出书架上插着的小镜子，镜子里，右边的嘴角像冷笑似的，不自觉在抽动，看着有些滑稽。在医院混迹了这么多年，我敏锐地意识到，这个症状可能是……中风了。
我按住了抽动，感觉肌肉在逐渐变得僵硬。揉了揉，还好嘴没歪。我跑到厕所里，站在大镜子旁，问刚冲完水的胡佳佳：“你有没有觉得我的脸不对劲。”
她仔细地看了看，“嗯，你的右嘴角在抽。”
吓得我灵魂出窍，给主任打了招呼便匆忙请假打车去了医院。而在神经内科的护士台上，大大地摆着“今日号已挂完，明日6点半开始”。护士冷漠地说，明早来排队。
2017年，我从医院被借调到上级卫生主管部门工作。从健康扶贫开始顶起，逐渐负责中医药、药政管理等工作，转眼到现在已经一年。俗话说借调借调，借而不调，原单位换了新领导，新单位只有你的职能没有你的岗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十分尴尬。眼看着借调期满，现单位领导再次谈话，有关去留。我心想，去留天意，爱咋咋地。可是不行，这是必须要表态的早晨。想到独立无望，自由无门，哪管他前途渺茫，前路崎岖。
原本就是在卫生管理部门工作，可是却不好意思回自己医院，只想着“天呐，只要回去一露脸，一下午之后，韩卓中风了可就人尽皆知”，便只好给有业务往来的市三院神经外科主任打了电话，约了第二天就诊。本着做点什么总比不做强的心理，我去了熟悉的按摩店。当按摩棒划过右脸肌肉时，我几乎可以100%确定，我真的中风了。
——眼前的这块肌肉硬得分不清是肉还是骨头。
我只感到悲哀、庆幸与害怕。悲哀在如此年龄居然会出现如此状况，更何况我还是个女的。庆幸嘴起码没歪，还有治疗的余地。害怕在原因不明的情况下再次抽搐，严重了怎么办？
又不禁再三想想，到底是哪里出了状况，导致身体发出如此严重的抗议。
从小到大，我就是个夜猫子。大学进了医学院学了药，却面临着无穷无尽的考试，期中期末考职称考证考事业单位，考完药监局的药士药师考卫生局的药师，考完卫生局的药师考执业药师，每考完一次就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一般。
连续值夜班4年，差点把肖涵涵生在医院的值班室里。就连养育肖涵涵时，也本着希尔斯亲密育儿的要素，24小时贴身回应，总想当一个好女儿，好妻子，好员工，好妈妈，唯独忘了自己。早一点吧，早一点考完试，早一点进职称，早一点买一个学区房，能不能再换一个好工作，仿佛始终走在打怪的路上，需求层出不穷，内心始终难以满足，步履从不停歇。
就在中风在前一天晚上，在例行的溜娃之后，肖涵涵像一条小蛇一样缠在腿上。我抱着已经18公斤的他，穿过了天桥，走过了坡道，躲过了烤肉和小龙虾，从永辉超市足足走了两公里，才走回家。
回家后的场景是，衣物堆积椅背，桌面一塌涂地，玩具尸横遍野，小孩邋遢如泥。我一件一件将衣物叠起，桌面摆放整齐，玩具收纳入户，把小孩洗洗涮涮后扔到床上，自己再读两本书，一晃神，已经过了午夜。
傍晚的时间总是那么宝贵，七点到家，几乎无暇做点自己的事情，就已经到了深夜。还想什么呢，睡吧，头挨了枕头，一觉醒来，又该出现在办公室里，就这样
毫无节制的贪凉和熬夜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概生病了才发现钱的好处。打车赴医院30，挂号充值100，按摩院体验卡238，999可以做10次，5800的卡可以打5折，6800的卡可以打3折。嗯，都办完了。 看着30岁执法局同事脑出血的轻松筹，我也赶紧给捐了20块，在轻松筹上看到有互助金，顺带给全家投了196元，真正遇到生病的时候，钱财再重要，也无法弥补健康的珍贵。
吃了一片B1，回到家里，累得只想瘫倒，在我理想的生活里，回到家中可以洗了澡躺在床上读一本书，手边再放点西瓜荔枝火龙果，读到夜色升起，窗外的喧嚣渐渐沉寂，手一歪，睡去。
可是理想终归是理想，家里总有着收拾不完的桌子，肖涵涵一天没有见到妈妈，只想和我赖在一起，一起开火车，一起玩飞机，一起出去遛遛弯，再一起回来洗洗澡，一起读本书，一起看电视，就连睡着了，也要和我黏在一起。
我始终在人生两大难题赚钱还是休闲中左右摇摆，但是无论选什么，总有一个肖涵涵在你肚皮上蹦蹦跳跳。俗话说，能进得起医院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财务自由，由此看来我差的不止一步，而是一条雅鲁藏布江。
从明天起，早睡早起，绝不熬夜。
从明天起，锻炼身体，健康饮食。
明天，还是先去看了医生为好，看完之后，究竟是先买跑步机，还是先买瑜伽垫，只能看我兜里的余额，和卡上的位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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