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是我本族的一个哥哥。小时候,我们是带着崇拜的心情,追着三哥长大的,幻想着有一天长大了,能像三哥那样,该有多带劲。
三哥最风光的时候,正是我们上小学读书的时候,在那个火红的年代里,三哥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三哥曾和一批年龄相仿的伙伴,结伴同行,去扒火车,到了zuguo的Shoudu,受到伟大IingXiu的接见。就凭这点,足以让他炫耀很长时间。
回来后,三哥当上了大队的团支部书记,成为干部的第二梯队。我们带着羡慕的神情仰望三哥,盼望自己快快长大,早日加入到共青团组织,成为共青团员,投身到建设zuguo的滚滚洪流中。
团支部书记属于半脱产干部,一半时间参加生产劳动,一半时间开展团支部工作。三哥干劲十足,经常见他一手拿张报纸,上衣口袋里别一支钢笔,行走在田间地头,带领团员青年们,组织开展各项zhengzhi活动。
不久,三哥又被选派为贫下中农宣传队(简称“贫宣队”)成员驻扎到村庄,主抓社员们的思想zhengzhi工作。
“贫宣队”的成员,可是当时预备干部的摇篮,表现得好的话,很可能就被提拔到大队或公社当上干部。
年轻时候的三哥,虽识字不多,文化程度也不高,但他外表俊朗,说话声音洪亮,能镇得住人,受到大队领导的喜爱。在他的同龄人当中,能识几个字的人已经很不错了,很多人还是目不识丁的大老粗呢。把握好机会,他就有可能当上公社干部。
在“贫宣队”期间,三哥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爱情”。那时的三哥,不但受我们这些十几岁小学生的仰慕,还受到年轻姑娘们的喜爱。
三哥的家庭状况不好,弟兄七个,排着队似的一个个接着长大,是村里有名的困难户和超支户。父母看着一个个板汉一样的儿子们,欣喜的同时,又对他们的婚姻和今后的生活感到无能为力。
三哥驻扎的村庄里,有一个叫阿莲的姑娘,家中姐妹六个,就是没有男孩。阿莲的父母有意招三哥入赘,阿莲本人对三哥也有好感。
二十出头的三哥,一头扎在工作上,男女情事方面,懵懵懂懂,一知半解,阿莲姑娘向他发出爱的信息,三哥似是而非,莫棱两可。阿莲这边一直没有三哥确切的表态,以为三哥看不上她,是她自作多情。最终,阿莲姑娘带着遗憾,嫁给了别人。
如果说,三哥和阿莲之间发生的事叫爱情的话,那这个爱情就是三哥这一生中唯一的一次爱情。许多年后,当那个村庄的人见到仍是孤身一人的三哥时,对不解风情的三哥调侃道:“当时,你可真把阿莲姑娘急死了!”
时间到了一九七六年,“贫宣队”撤销,三哥又继续当他的团支部书记。这也是他这辈子当的最大的官了。
八十年代,团支部书记已不再受小青年们的追捧。分田到户后,团支部书记这一职务连半脱产都算不上,改由其他大队干部兼任。三哥的官当到头了,回家种起了他的责任田。
转眼,三哥就是三十大几的人了,婚姻仍然没有着落。弟兄七个人,老大、老二、老三、老四都是五八年之前出生的,经历了那三年的自然灾害。老大当过兵,娶了个老婆成了家。老二、老三、老四可没那么幸运,自始至终没讨到老婆,一门三光棍,成了那一特殊时期的特殊现象。
老五、老六、老七都是六零后出生的,婚姻状况相对好一点,先后勉强成了家。纵观这一家弟兄七人,除了在吵嘴打架方面占有绝对优势外,其他的,还真比别人强不到哪里去。
刚开始责任田的那几年,三哥一家弟兄六个(老大已分家单过)往田里一站,很轻松地把田里的农活干完,让人羡慕。但好景不长,随着更多的人把眼光移向村外,种田致富已不是人们唯一的选择了。
更多的人开始跳出农田,走向村外。老五、老六、老七也就在这个时候,把承包田丟给了二哥、三哥、四哥,随着外出的人,开始了打工生涯。
三光棍做了几年责任田后,生活上没多大起色,老婆自然还是讨不到的。三哥开始厌倦这种饿不死胀不昏的日子,经人介绍,去山场给人看护树林。
山场面积很大,三哥和几个看护人整天在山场里转悠,没事的时候喝喝小酒,抱着个收音机听听,过着一种几乎与外界隔绝的日子。
后来,上面来了文件,要求地方zhengfu把那些年曾在基层做过干部的农村籍人员统计出来,给予他们一定的经济补偿。
根据文件精神,三哥领到了每月二百多元的补助,给三哥的晚年生活多少有点帮助。
三哥在六十二岁时,被诊断为胃癌,三年后病逝。
小时候,我们多想长大后能活成三哥的模样。长大后才明白,三哥,其实就是极其普通的一个人,随生活的大潮波动而波动,默默无闻地来,默默无闻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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