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点刚过10分,市中心医院神经外科23号诊室里已是熙熙攘攘。坐诊的主任医师40岁出头,是市里神经科的专家。听说医德很不错。他对面坐了一个挂实习牌的小姑娘,帮忙叫号、量血压、按医师交代开处方。病人把他们俩里三层外单层的包围起来,任凭医生多次要求到外面等待,叫号再进,大家都无动于衷。一群病人就这么像小学生听课一样,看医生一个个望闻问切,看片下药签单。
“你那里不舒服?”医生在询问一个老太太。她看起来有60多岁,头发基本全白了,有些凌乱但能明显看出有梳理的痕迹,洗的发白但很合身的呢绒衣能看出来这是一个挺讲究的老太太。“俺头晕呢,前半边头皮发麻,右手抖,握不紧东西类,使不上劲,在长葛瞧了瞧,医生让我来专医院神经科看,我一早就过来了……”。医生把了把脉,问道,在长葛有没有做过什么化验?老太太说,还没有,长葛的大夫让她来专医院。“那你先去血液科做个化验,我们看下你的指标,再研究后边怎么治,好不好?”“啥子科,在那呢?”“血液科”“我听不懂呢,我不识字的,找你这个屋子我还是问了好几个人。”“老太太,谁陪你来的呀?”“我自己来的,孩子们都忙,我来专医院没给他们说。都太忙了,个把月也见不了个面。”“你这可不中,你这一晕起来吓人呢,再说有的东西,给你说你也听不明白,让孩子们陪住,病看了还安全呢不是。”老太太一听,右手抖的更厉害了,脸也憋的通红,像个做错事被老师批评的孩子,结结巴巴的说,“孩子们忙啊,不想连累他们,我都来了,那个什么科在几楼,你给我写在纸上,我出去问问找找”。医生起来站到门口,喊了个护士进来,把她领走做检查去了。
老太太被带了出去,我的视线顺着她出去的方向,胸中一股酸酸的暖流涌动。她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我的母亲今年也60岁了,也不识字,也像这个老太太一样,有啥病有啥痛都不跟我说。前不久血压多次升到180快200,自己去打点滴也不给我说。今年春节,因为星怀孕没有回老家,她是多么的挂念我,但每次打电话,都是说,要把星照顾好,把岳父母照顾好,把工作做好,她跟父亲什么都好,不要挂念。前两天,她让人从老家捎来了面、花生、土鸡蛋、绿豆,还有白毫、星星草。去年我跟星回老家的时候,说自己总上火,母亲说,那喝白毫、星星草啊,可消炎了。当时那个季节没有,但这件事她记下了。也不知道她上了几道坡,翻了几次沟,才弄了这些来。她打电话问东西收到没,反复交代盒子里第三层的鸡蛋放的时间长了点,要先吃,重复了好几遍,听的我都不耐烦了,说知道啦,知道啦,不要再啰嗦了。母亲在电话那头,嘿嘿笑,说老了老了,又唠叨让人烦了。现在想来,每次跟父亲母亲说话的时候,一会就嫌他们啰嗦,嫌他们这也不懂那也不懂还要问,嫌他们帮忙解决不了啥问题还总是瞎操心。挂了电话,就自己后悔起来了,不该这么急躁,为什么就不能对他们多点耐心呢?也许就是因为是亲人,才总是这样。
父母还在,是多大的幸福啊。他们在,不管我们长多大,都还可以把自己当个孩子。姥娘(媳妇的姥姥)88岁了,身体还硬朗,隔一段时间就要蒸包子、包粽子、炸油角给我们吃。今天下午,岳母“训斥”了姥娘,说不让她再包包子、炸油角了,看她那么大年纪还揉面、剁馅,岳母心疼的都想哭。晚上岳母给我和星复述的时候,能够听到她的哽咽。老人就是这样,不管你多大岁数了,她都把你当小孩,这种妈妈的味道、姥姥的味道、奶奶的味道永远都不可复制。
前一段时间,一个朋友的父亲去世了,他在朋友圈上传了父亲用的电话,配上的文字是:拨出这个熟悉的号码,听手机响起这10年未换的铃声,多想听到你那一声,“喂,喂,乖,爹听着来”,可我知道,我再也听不到了。这种天人永隔的绝望和心碎,真的很难描述。清明去扫墓的时候,我见到一个七八十的老头在嚎啕大哭,声声在呼唤他的妈妈,哭的撕心裂肺,也许只有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扫墓的时刻他才能大声痛苦的喊出来,他想妈妈了。
“子欲孝而亲不待”的事每天都在上演。大多数人都会成为父母,都会有下一代,但下一代对上一代的爱,似乎永远是欠缺的,总是一厢情愿的认为来日方长,手头永远忙不完的工作和正在读书的孩子似乎都比养育了自己的双亲来的重要,往往在长久的亏欠中,直到失去的时候我们才顿悟:原来不是我们不爱,而是不知道怎么去爱。
生命是一场接着一场的轮回,只愿在轮回的过程中,我们能少些遗憾。趁他们还在,多去用心的陪陪他们吧,给他们端盆洗脚水,给他们一个拥抱,耐心的听他们讲话,蹲下来问问,爸爸妈妈,您快乐吗?您这辈子还有什么事情想做没有做,我明天就陪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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