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二）

夜凉如水，劳作一天的村民们也都回家了。小村被树一层层地包围着，地势低洼，多雾。

天刚刚黑，村庄上空就生出一层轻薄的雾，再一点点变浓，像是从口中吐出的烟，徐徐上升。再晚一会儿，村头的大灯开始亮了。一群蝙蝠黑压压地围着大灯，绕了一圈又一圈，时不时发出瘆人的叫声，好似清晨聚堆的村民。

起风的时候，夹在门缝里的风呜呜叫，让人恍惚觉得怨女在哭泣，毛骨悚然。夜间经常会有鸟扑扇翅膀的声音，也格外令人揪心。

村里每隔百米才有一盏昏暗的路灯，雨后的路灯发出嗞嗞的电流声，暗黄的光一闪一闪，让整个夜晚看起来更加诡秘。

每当小孩子贪玩不想回家时，村民们就吓唬他说：“再不回家，天黑了就会被怪物吃掉”。大人们晚上也都自觉地不出门，呆在自家的小屋里，吃着热腾腾的饭菜。唯独村里的阿丑独自坐在冰冷的床上，痴痴地打开窗子望着雾蒙蒙的天空出神。夜晚的风凉凉的，打在身上，她也舍不得关上窗子。

阿丑在想她的奶奶。

一年前，因为没钱看病奶奶不幸病逝了。临逝前，奶奶告诉阿丑，说自己是被捡来的，奶奶也不知道她的亲生父母。

从小，村子里的人就叫她阿丑。大人们教唆小孩子离她远一点，小孩子则因为她脸上的胎记戏弄她，嘲笑她丑。没有人愿意跟阿丑玩，他们的乐趣就是拿起土块、小石头往她身上扔，还笑着大喊“丑八怪”。每次阿丑哭着回去，奶奶总会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一边抚摸着她的头一边安慰道：“谁说囡囡丑了，我家囡囡可漂亮啦“。每次阿丑都破涕而笑。

想到这，阿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大块胎记，叹了一口气。

阿丑很懂事也很善良，长大一点后总是帮着奶奶做家务，自己摸索着上山采药。有一次，她捡到了一只后腿受伤的野兔，带回家等它痊愈后又放了它。野味对村里人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但阿丑不忍心吃掉它，她不会伤害别人，也尊重每一条生命。

奶奶离开后，阿丑整日郁郁寡欢，再也没有人对阿丑这么好，肯陪阿丑说话做游戏了。每每念及此，阿丑眼里都噙满了泪花。

小村的夜晚格外安静，安静得像从没有人居住过似的。地势的缘故，小村多夜雨。风过，雨哗啦啦地就砸了下来，打在窗子上乒乓响。如今又是刮风又是下雨，村里还出现了怪事，阿丑更加想念奶奶了。

她起身关上窗子，躺下来，蜷缩成一团，希望得到一丝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