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澄木讷地接受书生的喂粥，她知道她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她感到很困惑，一个人怎么能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藏着那么多肮脏和龌龊，活像腐烂了三个月的尸体。
她的心里正在蓄谋一场暴风雨，这雨就要落下来了。
明澄抬头看向书生说：“你是真的想娶我吗？”
“那是自然，早在客栈我就在意上你了。你不开心吗？”
明澄点点头，她始终垂着眼眸，生怕一抬眼就能被书生察觉她内心的惊涛骇浪。“我是开心的。”她投入他的怀抱，搂着他的腰。
“明天就是婚期了，你不要害怕，我会对你好的，我总归不会负你的。”书生抚了抚她的背，明朗地笑了笑。
“嗯。”她的声音被压在书生怀里含糊不清。
书生没有亲人，所以婚事就在程府举办，程府此时是一片欢欣喧闹。府内皆被红纱装饰，到处是刺目的红双喜。
明澄端坐在新床上，红盖头遮住了她的视线，房间里十分静谧，除了她空无一人。
她一把把红盖头扯了下来，迅速解了自己一身喜服，里面是丫鬟的服饰。她透过门缝朝外看，客人都在前厅，后院此时少人。她镇定推开门，低着头朝走廊走。
似乎一切都很顺利。明澄一边走一边落泪，往日的欢愉时光都浮上心头。她有些弄不明白自己此时对书生怀有的感情了。就在她要跨出门槛时，突然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站住，干什么去，还不去前厅帮忙。”管家拦住了她。
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来。她默默转身，小步慢走跟上管家。幸而灯光暗，管家并没有发现什么。
明澄刻意放慢步伐，慢慢拉开和管家的距离。就在拐角处她转身飞快地跑起来。
“阿澄，你怎么在这？这身装扮……”书生穿着一身红色喜服站在芭蕉树下，定定地看着她。
“我，我饿了，想出来找点吃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借口蹩脚，毫无可信度。可是书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牵着她的手回到了新房。
“书生，其实我……”明澄还没有说完就被书生打断了。
“我们成亲了，你该叫我夫君。”他笑地很温柔，“我出去等你，你把喜服换上，我们还有合卺之礼没有完成呢。”
明澄忍不住瑟瑟发抖，她总觉得书生温和的表层下藏着腥风血雨。她哆哆嗦嗦地把喜服换上，就坐在床上没有动，像等待临刑的犯人。
书生进屋，温和的朝她笑。似乎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娘子，我们成亲了。”
明澄只点头，她闭紧了嘴巴，似乎是怕一开口就会造成自己无法面对的局面。
书生帮她脱了外衫，让她躺在里侧，就低声道：“睡吧。”然后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明澄保持僵化的姿态，她几乎不敢相信书生就这样揭过了。她以为自己睡不着的，但是可能由于白天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当她躺下没一会就睡着了。
而外侧的书生在她睡着的那一刻就睁开了眼，他用暗沉的眸子盯着明澄，脸上出现一种形似纠结的神色。他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等待天明。
明澄醒来的时候，书生已经不在了。她这才感到松了一口气。侍女过来收拾床单，问她索要元帕。
她愣了一下，转身把元帕递给了侍女，元帕上朵朵红梅盛开，她错愕了一下，感到十分羞赧。
侍女高高兴兴地离开了，明澄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梳着头一边沉思。既然躲避不过，只能迎难而上。
明澄一个人吃饭，没有看见书生的踪迹，她问侍女，书生去哪了？
侍女回答说：“姑爷一早就走了，据说是皇上紧急召见。姑爷走时说他可能几天不回来，让我们照顾好小姐。”
明澄总觉得怪异，书生没有追究她逃走的事情，反而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她总觉得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等了三天之后，书生终于归府。明澄也在这三天里想过很多种可能，她想起丽姨和她说的不要让自己人生留有遗憾。她最终还是决定和书生摊牌，她不想再自己暗自揣测了。
“我想和你说些事情，你现在有空吗？”明澄抬头看着书生。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说了一个好字。
厢房内，新添置的家具使屋子显得十分拥堵，逼仄的空气让人踹不上气。
“我那天听见你们说话了。”明澄憋了好久才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书生只是沉默。
“你娶我只是权宜之计吗？我听见他叫你少主了，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是不是就只是为了利用我？”明澄的语速越来越快，她别开脸，不想让书生窥见她此时的表情。
“我的确开始这样想过。”书生只回了一句，却让明澄差点落下泪。
“但是，我从没想过伤害你。我本来不想把你拉扯进来的，可是我受不了娶你的诱惑。”他低着头，似乎想说更多但也只是这样。
“你给我和离书吧。”
“你怎么能不听我解释，我是真的想和你过一辈子的。”
“我接受你的解释，所以你给我和离书吧，我不想我们之间弄地太难堪。”
“阿澄，这种话就不要再提了，你还是把我当做在客栈的书生好吗？我们好好过一辈子。”书生紧紧搂着明澄，他的身体几乎呈现出一种脆弱的姿态。
明澄挣脱出书生的怀抱，她打开门，快步朝外走去，天空一碧如洗，而她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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