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看日本已故作家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集《罗生门》,每一篇都短小精悍,但是内容却细腻深刻,发人深省。芥川先生一定是一个心思细腻、洞悉人性的伟大作家。
今天想谈谈其中的一篇《六宫小姐》的读后感受。
六宫小姐算是大家闺秀,父亲是皇女所生,虽然父亲性格木讷,不善经营人情世故,官职一般。但也是按照大家闺秀的教育标配——琴棋书画,来栽培六宫小姐的。六宫小姐从小像温室里的花儿一样,在父母的呵护下无忧无虑的长大,但是无忧虑的同时却也无快乐。有句话感叹:“只恨生在帝王家”。六宫小姐也是“只恨生在权贵家”,父母给予他优质教育的同时,封建权贵的繁文缛节也限制了六宫小姐的天性发展。所以她整天就这样无忧虑又无快乐的成长着,像个精致的玩偶娃娃。
孩子抑郁了,你是怎么养的?但是一天,父亲因为长期酗酒不加节制,突然撒手人寰。不久母亲也因为悲伤过度跟着去了。留下了无依无靠的小姐和一个忠实的乳母。其他下人看到家族没落,接着相继离开,有得甚至雪上加霜地偷偷卖掉主人家的物什。六宫小姐长期养在深闺哪能应付得了这些龌龊的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家产莫名其妙越来越少。
最后只能变卖自己的贴身贵重东西度日,常常抚琴以泪洗面却又无可奈何。六宫小姐端着公主的身份,还是一副“无忧虑,无快乐”的样子。继续不食人间烟火般的节衣缩食地过日子,乳母看不下去了。介绍了一个有官职的青年给他认识,小姐虽不情愿,但生活艰难只能答应了。
不久就不明不白地稀里糊涂地跟男子住在了一起。生活有了短暂的改善。小姐还是那副“无忧虑,无快乐”的样子,对这个男人也不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日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着。
突然有一天男子说自己因官职变动要去远方上任,要五年后才能回来。然后开始了“痴心女,负心汉”的戏码。小姐足足等了五年不见男子回来,其实男子在远方老家已娶妻生子。
孩子抑郁了,你是怎么养的?五年的时间里,小姐和乳母忍饥挨饿,整日以青菜薄粥度日,原本住的大厢房也年久失修倒塌了,于是挤在了下人住的小破屋勉强遮风挡雨。日子好不凄惨。
乳母再次看不下去了,让小姐找个普通的良人依靠就好。小姐还是像往常哀伤地在一旁抚琴,有气无力地拒绝了。倒不是她对原来那个男子有多痴心,只是身心俱疲不想折腾了。
再后来境况也是每况愈下。那个负心男子有时也会想起这个红颜知己,于是在一次去京都出差的空档,去找小姐住过的院子。结果看到的是断壁残垣,空无一人。某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男子在一座破庙屋檐下避雨,突然听到呜呜咽咽的哭泣声,他凝神一看,竟是神形枯槁的小姐,看似已到了弥留之际。他忍不住唤起了她的名字,小姐惊呼一声颓然倒在了席子上。乳母赶紧找来和尚诵经。
“又看不到莲花了,只有一片黑暗,风吹着......”,“什么......什么也看不见,黑暗里只有风......寒风在吹”就这样撒手人寰了!
一句“什么也看不见了,一片黑暗,只有风在吹……只有寒风在吹”,无疑是六宫公主穷尽一生的心理状态的真实写照,更出神入化地写出了困于抑郁中的人的全部感受。既看不到希望,也没有办法立即死去,只得每天在黑暗中挣扎,既够不着天堂,也无力下地狱。所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的应该就是这种感受吧
孩子抑郁了,你是怎么养的?六宫公主的一生让人叹息,全文处处是“无忧虑,无快乐”。锦衣玉食的时候也好,饥寒交迫的时候也好,与男子同住本该“风花雪月,花前月下”浪漫的时候也好。她只是木讷般的“无忧虑,无快乐”。真的如提线木偶般。没有人该有的天性。
是什么泯灭了她的天性,我们又回到原始家庭教育的问题上了,我们可以脑补一下,公主年幼时必然也与所有孩童一样,有着喜怒哀乐,对很多事情有着天然的好奇心,对所有人所有事都有着最诚实的看法。公主的父母却在想,如果任由一个天真烂漫的孩童长大,她必然无法做到举手投足皆符合公主的身份。于是,在表达喜怒哀乐的时候,公主会受到父母的竭力阻止;在对某些粗鄙之事表现出兴趣的时候,公主会受到父母的严辞批判;在说出自己真实想法的时候,公主只能得到父母的严厉谴责。从此,公主再不敢逾矩半步,她不敢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不敢做任何不符合她公主身份的事。日子久了,她也就忘了自己也有真实情绪、真实想法,“过着一种既无欢乐也无忧虑的日子”。她更是早就忘了自己有完好的双手,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即使在父母亡故,经济越来越困难的时候,她也从没想过摆脱公主的身份,以诚实劳动换取赖以生存的金钱,而是每天在弹琴吟诗中度过,任由自己陷入贫困的泥淖。
客观地来说,早在双亲仍健在之时,公主就已经被困在抑郁当中,她“过着一种既无欢乐也无忧虑的日子”——公主真实的自我被深深地隐藏起来,她虽然活着,却已然麻木。
在中国,与公主类似处境的孩子大量存在着,父母竭尽全力想要将他们打造成“好学生”、“听话的孩子”。为了举手投足皆符合这一身份,他们同样“过着一种既无欢乐也无忧虑的日子”,他们虽然活着,却已然麻木。
如果就这样下去,这些孩子恐怕会像六宫公主一样,一辈子不敢面对自己内心的怨恨、放不下公主的身份,最终在抑郁中“安静地老朽下去”,直至死亡。甚至死后,仍放不下内心的怨恨,时常在“朱雀门边低声哭泣”。
当然,我希望有更多的孩子,可以不用像那位六宫公主,一辈子为公主的身份所困,不去依靠双手去争取幸福,却躲在有名无实的公主身份中幽怨终身。
我们为什么要让自己一辈子活在某个身份的阴影下呢?我们首先是一个人,其次才是拥有某个身份。就算我们不再是个“好学生”,我们仍然是一个个鲜活的人、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我们仍然可以当之无愧的活在这个世上!只要我们可以毅然放下“好学生”的身份,诚实面对并切实溶化掉深藏于心的愤怒,我们就能找回真我,就能心安理得地依靠诚实劳动生存下去,承担起自己应尽的责任。这样的我们,完全有资格存在于这个世上!甚至,比那些依靠他人活着,或是昧着良心活着的人,更有理由挺起我们的胸膛!
把孩子养成温室里的“抑郁小草”,还怎样让孩子面对人生的风雨,做父母的真该反省一下自己的养育方式,我们应该给孩子展现世界本来的样子,让孩子成长成能吸收阳光雨露,也能经历风吹雨打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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